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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深處的救贖:動力心理治療如何帶我走出創傷陰影

多年來,創傷的陰霾如影隨形,深深影響著我的生活。然而,動力心理治療讓我感受到被理解,並最終獲得了解脫。

初次見到我的治療師時,她正在一場以心理分析與文學為主題的書籍活動中,深入剖析威廉·高汀的小說《蒼蠅王》。她特別提到書中結尾的象徵意義:一群英國學童因戰爭被迫撤離,卻在荒島上經歷了絕望與暴力,最終被一名海軍軍官救起。然而,治療師指出,這種「救援」僅是表面上的拯救。當孩子們在成人面前崩潰哭泣時,軍官卻選擇轉身迴避。他無法直視他們的痛苦,這樣的「生存」究竟有何意義?

這段分析讓我深有共鳴。我深知那種「活著卻不被看見」的感受,那種隱藏自己、假裝一切正常的煎熬。那一刻,我確信這位治療師不會迴避我的痛苦。於是,我每週寄信給她,直到她終於排出了時間。

我的治療師專長於動力心理治療,這是一種以患者為主導的談話療法,源自佛洛伊德的心理分析理論,但更強調人際關係對心理健康的影響。治療師與患者之間的關係,正是療癒的起點。與其他談話療法不同,動力心理治療透過患者與治療師的互動,探索患者的潛意識,並讓治療師適時介入,反饋他們對患者言行的感受。這種方式為患者提供了一個安全的環境,重新審視自己的人際關係。

創傷並非認知問題,而是一種本能反應。美國精神科醫師羅伯特·傑伊·利夫頓在《廣島生還者》中提到,創傷事件會在腦中留下「死亡印記」,這些記憶無法被重組為邏輯敘事,而是以無法承受的片段形式殘留。每當觸及這些記憶,大腦便會進入戰鬥、逃跑或凍結模式,即使危險早已不存在。

我曾因童年遭受性虐待及成年後被陌生人強暴而罹患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卻渾然不覺。我選擇沉默,以為這樣就能假裝一切未曾發生。然而,創傷並不會因此消失。17歲時,我開始經歷恐慌發作、失眠與嚴重憂鬱。雖然這些症狀與強暴事件有關,但我當時選擇忽視。我曾接受認知行為治療(CBT),但效果有限,因為我的問題並非來自意識層面的想法,而是更深層的潛意識。

受虐者往往不自覺地認為自己「有毒」或「有問題」,這種潛意識的假設會影響每一段人際關係。由於創傷與羞恥感的緊密連結,我們很難辨識PTSD的症狀,因為這些感受往往難以言喻。直到遇見我的治療師,我才終於能表達內心最深處的自我厭惡。過去,我總是在關係中保持距離,害怕一旦被看穿,就會被拋棄。

羞恥感與解離常使PTSD患者發展出強烈的討好行為。我總是試圖贏得他人的認可,以為這樣就能抵消內在的「毒性」。然而,這種方式讓我無法真正與人親近,每一段關係都變得有條件。我深信自己必須隱藏部分自我才能被愛,直到遇見我的治療師。

去年六月的一個下午,治療師提到我總是以各種理由取消會談。她指出,我害怕被徹底看穿,尤其是在狀態不佳的時候。我總是試圖展現完美的一面,只有在能控制的情況下才願意被看見。她的觀察一針見血,我確實仍在隱藏自己的羞恥感。

起初,她的話讓我感到恐慌,但漸漸地,我明白被看見並不等同於被否定。治療師並非批評我,而是接納我的逃避行為,並試圖幫助我。在她的診療室裡,我終於相信,即使不完美,我依然值得被愛。

解離的另一個症狀是壓抑憤怒。由於我的施暴者將憤怒作為武器,我對自己的憤怒也充滿恐懼。然而,健康的憤怒是建設性的,它傳達了「這對我不公平」或「我需要更多」的訊息。表達憤怒需要被看見的勇氣,而這正是我過去所缺乏的。

隨著治療的深入,我開始向治療師描述各種情境,並以慣有的方式詮釋自己:無助、焦慮、對任何關愛都心懷感激,並為要求太多而感到愧疚。然而,治療師卻說:「我認為你並不感激,也不焦慮,而是感到憤怒。」她的話讓我震驚,卻也讓我意識到,在羞恥感之下,確實藏著憤怒。

「你怎麼知道?」我問。她回答:「因為我感到憤怒,而這份感受來自於你。」這種反移情的現象,正是動力心理治療的精髓。治療師與患者之間的深度連結,讓治療師能感知患者無法表達的情緒。

「因為我感到憤怒」這句話徹底改變了我。在她的陪伴下,我終於感到安全,能夠表達自己的憤怒。被看見、被理解,並有人為我感到真正的憤怒,這一切讓我重獲新生。這種轉變並非來自治療師的鼓勵,而是來自她讓我感受到的真實、安全與活著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