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死亡，活出精彩人生

對我和許多人來說，思考死亡能讓我們更清楚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以下這些基於好奇心的練習，將幫助你開始這段旅程。

在我青少年時期，我對飛行產生了極大的恐懼，但我又非常熱愛旅行。為了克服這個困境，我發展出一種自發性的儀式。每當我安頓好自己在飛機上的位置——行李放好、安全帶繫上——我就會閉上眼睛，深呼吸幾次，然後問自己一個問題：「如果今天我在這趟航班上死去，我會後悔什麼？」無意中，我創造了自己的「死亡提醒」（memento mori），儘管當時我對這個傳統一無所知。

幾千年來，世界各地的人們都積極地與死亡建立關係，將其視為美好生活的重要部分。其中一種方式就是使用「死亡提醒」（memento mori，拉丁語意為「記住你終將死亡」）。這些實踐、物品或藝術作品旨在提醒人們死亡的存在，鼓勵他們在為時已晚之前活出真正想要的生活。許多人發現，與死亡建立關係後，他們反而能夠活得更充實、更有意義。

蘋果電腦和iPhone的幕後推手史蒂夫·賈伯斯（Steve Jobs）在打造獨特且具有影響力的人生時，也運用了「死亡提醒」。在2005年的一場畢業演講中——當時他剛被診斷出罕見的胰腺癌——賈伯斯分享說，從青少年時期開始，他每天早上都會看著鏡子問自己：「如果今天是我生命的最後一天，我會想做我今天要做的事嗎？」如果他發現連續多天的答案都是「不」，他就會做出改變。他還告訴年輕的畢業生：「我們祖先深知——而賈伯斯和我都意外發現——思考死亡是一個強大的工具，無論你對上帝或來世的信仰如何，它都能改變你的生活。」

從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到古羅馬的「及時行樂」（carpe diem）文化，再到基督徒和佛教徒的死亡冥想，死亡提醒的傳統貫穿人類歷史。即使在現代，我們仍能在佛教冥想空間中看到人類骨架的象徵。

對我個人而言，將死亡提醒放在身邊，讓我更清楚地看到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並給予我勇氣去過與價值觀一致的生活。幾十年來，我一直在問自己如果今天死去會後悔什麼，並根據這些答案做出改變。這讓我過上了豐富而充實的生活，每天都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思考死亡並沒有給我帶來財務安全或豐厚的退休金，但它讓我創造了一個充滿旅行、學習、美、關係和藝術表達的生活，希望這能讓我在臨終時少些遺憾，並以平靜的心態離開。

2007年，我啟動了一個名為「Morbid Anatomy」的專案，專注於藝術、死亡與文化的交匯點。它最初是一個部落格，後來發展成包括展覽、電影、書籍、研究圖書館和各種教育計劃的綜合平臺。在COVID-19封鎖期間，我開始教授一門名為「製作你的死亡提醒」的線上課程，希望利用這個歷史時刻，邀請人們與死亡建立關係。學生們不僅學習了不同時代和文化如何理解、想像甚至慶祝死亡，還製作了自己的死亡提醒物品，以提醒自己珍惜時間。

我的新書《Memento Mori：透過思考死亡活出更好的人生》（2024年）基於我教授這門課程的經驗，並提供了數十個實用練習，幫助任何人與死亡建立個人關係，減少對它的恐懼，並找到對自己而言何謂美好生活的清晰答案。

以下我將分享一些活動及其核心原則。只需拿起筆和紙——或開啟手機的備忘錄——回答以下問題和提示。

首先，反思你對死亡的看法。試著對不同的死亡觀點感到好奇，而不是恐懼。行為科學家Coltan Scrivner的研究發現，對死亡和恐怖話題感興趣的人，在面對威脅或恐怖情境時，具有更強的正面韌性。在疫情期間，這些人不僅感到恐懼，還覺得這段歷史時刻非常有趣。

接下來，探索不熟悉的死亡觀念。在反思你對死亡的看法後，我鼓勵你瞭解其他文化或時代的人們如何理解死亡。許多現代人依靠科學來解釋生命和死亡，但對我們的祖先來說，生命和死亡的真相往往存在於神話和宗教中。這些故事提供了不同的隱喻，幫助我們理解人類的經驗。

例如，在墨西哥，家庭會在墓地聚集，清潔和裝飾祖先的墳墓。在「亡靈節」（Día de Muertos）期間，許多家庭還會在家中設定祭壇，擺放已故親人的照片、蠟燭、香、萬壽菊、糖骷髏和他們喜愛的食物和飲料。在日本，盂蘭盆節（Obon）則是歡迎亡靈回家的節日，家庭會清潔祖先的墳墓並點燈指引亡靈。

選擇一個文化——或許是你家族傳承的一部分，或僅僅是讓你感到好奇的文化——並研究其死亡傳統和信仰。問自己這些問題：這些傳統如何影響你對死亡的看法？它們是否讓你對生命有了新的理解？

最後，寫下你自己的訃聞。有時，從一個間接的角度切入，可以讓你發現一些原本無法獲得的資訊。在這個練習中，我請你從生命剛剛結束的角度來看待你的生活。如果你過上了夢想中的生活，你的訃聞會如何描述你？訃聞可以簡短如一段話，也可以長達數頁。快速寫下，不要過度思考，讓自己天馬行空。

完成後，反思你寫下的內容。這個活動是否揭示了讓你驚訝的夢想或願望？如果是，它們是什麼？你能採取第一步將其中一個付諸行動嗎？例如，如果你的訃聞說你寫了六本小說，但你自大學以來就沒有認真寫作，你能承諾每天早上花半小時寫作嗎？

培養對有限生命的感恩之心。我早年讀過的一本重要書籍是E.B.懷特的《夏綠蒂的網》（1952年）。書中所有角色中，蜘蛛夏綠蒂的壽命最短，但她對生命的感恩也最深。在1973年根據該書改編的經典動畫電影中，夏綠蒂在臨近死亡時唱了一首感人的歌曲，表達了她對生命短暫但珍貴的感激之情。

像夏綠蒂一樣，我發現花時間感恩生活中的美好事物——無論它們多麼簡單——能幫助我珍惜生命的禮物，並減少對生活不如意的沮喪。多年來，我每晚都會進行一種感恩儀式。當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準備入睡時，我會深呼吸幾次，然後在每次呼吸中感謝當天發生的一件值得感恩的事。這個練習也可以每天寫在日記中。

考慮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會如何改變你的生活。在試圖弄清楚你真正重視什麼時，區分重要的事物和日常的渴望可能很困難。一種方式是透過喚起後悔的情緒，這可以被視為感恩的另一面。在《臨終者的五大遺憾》（2011年）一書中，澳洲護士Bronnie Ware分享了她多年來與臨終病人工作的經驗。他們最常見的遺憾包括過於專注工作、沒有與朋友保持聯絡，以及沒有勇氣過真實的生活。

基於這些思考，問自己一些關於當前生活的問題：如果你即將死去，你會後悔什麼？你能採取什麼行動來減少這些遺憾？寫下你的答案，然後根據它們做出改變。例如，如果你發現自己後悔沒有培養青少年時期的繪畫天賦，你能買一本素描本，每天花幾分鐘畫畫嗎？如果你後悔與一位老朋友疏遠，你能發一封郵件或約他們喝咖啡嗎？

最後，建立與死亡的更好關係是一個終生的過程。我鼓勵你繼續你在這裡開始的工作。你可以透過在幾個月甚至幾年內反覆回到這些提示來做到這一點。為了從這類工作中獲得最大收益，我也建議你給自己時間和空間，以非直接、非理性的方式處理這些強烈而情感豐富的材料。這可能以瑜伽、冥想、散步、日記寫作、繪畫或其他形式出現。注意任何從潛意識中浮現的影象或想法，並考慮以某種方式賦予它們形式，例如繪畫或寫詩。如果你發現這種對死亡的反思讓你感到不健康甚至危險，暫時放下它，或考慮與朋友或治療師談談。

面對死亡的現實和未知，不僅能讓我們減少對死亡的恐懼，還能幫助我們學會容忍那些無法控制的事物，與生命中的神秘共處，並以極大的喜悅珍惜我們所擁有的生命。我敦促你對死亡保持好奇心，以謙遜的態度對待它，將其視為一直以來的神秘存在。希望你能以這種方式，在許多人認為毫無價值的事物中找到美和價值。我也希望這能幫助你發現自己的真相和價值觀，並激勵你在生活中實踐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