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巨頭掌控？聯邦宇宙能否成為社群媒體的新希望

近年來，許多人開始嘗試逃離X（原Twitter）、Instagram和Facebook等主流社群平臺，轉向其他替代方案。例如，自從馬斯克在2022年收購Twitter並允許更多假訊息和仇恨言論後，廣告商和使用者紛紛撤離。最近，Meta決定放寬仇恨言論的管制，更促使許多人考慮離開Instagram和Facebook。

在這些新興平臺中，最受歡迎的包括「聯邦式」服務，如Mastodon和Pixelfed，以及半聯邦式的Bluesky。所謂「聯邦式」，指的是去中心化的架構——與X等單一中心化服務不同，聯邦系統由數以萬計的伺服器組成，通常由非營利組織或社群運營。

聯邦式服務，也被稱為「聯邦宇宙」，被譽為一個供公眾交流、對話和辯論的網路。在這裡，普通使用者而非企業主導社群空間，廣告、仇恨言論和侵入性演演算法更容易被避開。新聞機構、非營利組織、大學甚至政府都已開始嘗試聯邦宇宙和Bluesky，部分甚至完全將社群媒體重心從X轉移。

然而，作為研究媒體與傳播的學者，我們與合著者Thomas Struett和Patricia Aufderheide在最近發表的論文中指出，歷史上有許多充滿潛力的數位公共領域平臺最終走向衰亡。我們從這些案例中歸納出潛在的陷阱以及避免的方法。

我們發現了三大挑戰：過多參與者、商業化侵蝕以及連帶汙名化。主流社群平臺的一大優點是權力集中，你知道誰在掌權。但聯邦宇宙採用分散的治理架構，雖然避免了政治審查和監控資本主義等問題，卻也帶來新的風險，必須解決這些問題，聯邦宇宙才能真正成為主流平臺的替代方案。

簡而言之，當「廚師太多」時，很難做出一頓好菜。以內容審核為例，聯邦宇宙提供了強大的封鎖工具和行為準則，但這些工具僅適用於個別「例項」（即數以萬計的聯邦伺服器）。誰來決定封鎖誰？在缺乏中央權威的情況下，治理權落在聯邦宇宙成員手中，他們使用#fediblock等標籤進行鬆散的協調。這也意味著，更容易遭受騷擾的人反而需要承擔更多防範騷擾的工作。

聯邦宇宙與電子郵件或網路一樣，是開源的，且開發過程中並未受到主流社群平臺的影響。但這並不能保證大型平臺不會接管。以電子郵件為例，過去曾有數千家不同的電子郵件供應商，但如今幾乎所有人都使用Google的Gmail或Microsoft的Outlook，主要是因為這些公司提供了額外功能，並將電子郵件作為套裝服務銷售給企業、學校和其他組織。

類似情況可能再次發生。Meta已將其新的微網誌服務Threads與聯邦宇宙的協議整合。雖然這讓Threads和Mastodon使用者能夠互通，但也意味著Meta對這項技術的未來發展擁有既得利益，可能與當前聯邦宇宙使用者的期望相衝突——尤其是那些剛從Instagram和Facebook逃離的人。

此外，某些社群媒體公司可能試圖透過強調聯邦宇宙的不良用途來破壞其聲譽。過去，點對點檔案共享、暗網和端到端加密等有益技術都曾遭遇類似情況。聯邦宇宙也正面臨這樣的挑戰。2023年，史丹佛大學的研究人員發表報告，指出兒童性虐待內容可能在聯邦宇宙中輕易找到立足點。再加上研究人員聲稱「有毒內容在聯邦宇宙中普遍存在且迅速傳播」，一種可怕的敘事隨之出現，彷彿兒童性虐待內容正在失控擴散。

儘管這類內容可能在聯邦宇宙的某些角落滋長，但「兒童性虐待內容普遍存在」的恐怖場景並非事實。許多審核工具，包括共享封鎖清單，都能有效防止此類內容。然而，馬斯克曾以「聯邦宇宙充滿有害內容」為由，合理化他封鎖X與Mastodon連結的反競爭行為。

我們仍然對聯邦宇宙和Bluesky抱持樂觀態度，前提是後者能真正成為聯邦式平臺。但民主化的技術並不能保證民主化的結果。如果這些平臺想要實現其承諾，就必須從過去的錯誤中學習。這意味著使用者需要付出努力，確保這些平臺保持安全、易於使用、非商業化且受人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