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韌的靈魂:一位無家者的勇氣教會我的事
1978年的冬天,紐約布朗克斯區的Jacobi醫院被積雪包圍,灰濛濛的冰霜讓整個城市顯得格外冷清。當時,我是一名26歲的心理學實習生,在9 East的精神病房工作。那個季節,急診室裡經常出現暴力病患,讓我感到不安。
某天,我遇到了一位新入院的病人——A太太。她是一位50多歲的非裔女性,衣衫襤褸,赤著腫脹變色的雙腳,坐在輪椅上喃喃自語,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她是無家者,被警察送來醫院,以免凍死街頭。A太太患有慢性精神分裂症,她的話語雜亂無章,難以理解。儘管天氣嚴寒,她卻不願待在醫院,一心想要離開。
第二天早上,一位外科住院醫師告訴我,A太太的雙腳嚴重凍傷,必須立即截肢,否則可能引發壞疽,危及生命。我詢問是否有其他治療方式,他提到水療,但顯然不推薦,認為耗時過長。他要求我盡快取得A太太的同意,若她拒絕,則以精神狀態為由代為決定。
當天下午,我找到A太太,準備告訴她這個殘酷的訊息。她的精神狀態稍有改善,但言語仍顯得混亂。我帶她到一個安靜的角落,鼓起勇氣說出截肢的必要性。她震驚且憤怒,堅決拒絕,並詢問是否有其他治療選擇。她的問題讓我感到羞愧,因為我原本被動地接受了外科醫師的決定,低估了她的判斷力。A太太的堅定與冷靜讓我開始依賴她的判斷,而非自己的。
我不禁思考,如果A太太是白人且有家可歸,外科醫師是否還會如此急切地堅持截肢?當時我對醫療中的種族偏見一無所知,後來才瞭解到,非裔美國人的截肢率遠高於白人,且在治療選擇上也常受到不公平對待。
第三天,我再次與外科住院醫師討論,並前往水療部門瞭解治療細節。水療師對A太太的康復持樂觀態度,但前提是她必須住院至少六週,並每天接受水療。治療過程痛苦且漫長,但A太太堅決拒絕截肢,同意接受水療。
第四天,我與醫院的外科主任會面,告知他A太太的決定。他大發雷霆,指責我無知且愚蠢,竟在生死攸關的決定上與他對抗。我幾乎要退縮,但想到A太太的堅定,我堅持立場,重申她的選擇,並離開了病房。
A太太遵守承諾,每天接受水療,從未抱怨。隨著時間推移,她的精神症狀逐漸改善,我們之間的關係也變得溫暖而深厚。六週後,她康復出院,雙腳完全痊癒。然而,我卻感到憂心,因為她很可能再次流落街頭,面對嚴冬的考驗。
近45年過去了,A太太的形象仍深深刻在我的腦海中。她讓我學會了在高風險時刻為他人挺身而出,並教會我如何成為一個更有人性的人。她的堅韌與勇氣改變了我,讓我不再對他人的苦難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