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你害怕的對話，其實沒那麼糟
你是否曾經因為擔心某個敏感話題會引發衝突，而一再拖延與他人討論？最新研究或許能給你一些勇氣，讓你重新思考這些對話的必要性。
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有一些想與他人深入討論的事情，但總覺得話題太過棘手。無論是對方經常食言的習慣、一句讓你耿耿於懷的負面評論，還是對某個新聞事件的不同看法，你可能會認為提出這些話題只會引發不必要的緊張或憤怒，根本不值得冒險。
然而，過度預設對話的負面結果其實也是一種風險。試想，如果這些你避而不談的對話，反而能幫助解決關係中的問題，或是釐清彼此的分歧呢？如果情況根本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糟糕呢？芝加哥大學布斯商學院的心理學家Nicholas Epley與其團隊的研究顯示，這類「出乎意料」的結果其實相當常見。他們發現，即使是關於敏感話題的面對面對話，往往也比人們預期的更為正面。
在今年發表的一系列研究中，Epley與James A Dungan聚焦於所謂的「建設性對談」。這是一種以開放態度提出關係中的問題或擔憂，並試圖解決的對話方式。在一項涉及50對情侶的實驗中，研究人員要求其中一方提出一個尚未解決的問題，例如睡眠習慣、溝通誤解，或是感到疏離、缺乏親密感等。在對話開始前，提出問題的一方會預測對方的反應，包括對方可能感到的憤怒程度、同理心，以及是否願意合作解決問題。
結果顯示，與這些預測相比，被提出問題的一方在實際對話中表現出更少的憤怒和更多的正面態度。兩週後，參與者普遍表示對這次對話感到滿意，並認為彼此的關係更加親密。這些結果與其他類似研究一致，例如室友之間的抱怨對話。Epley指出：「我想每個人都能在某種程度上產生共鳴——那些你害怕進行的困難對話，最終卻讓你慶幸自己鼓起勇氣去面對。」
為什麼我們總是誤判這類對話的氛圍？Epley解釋，部分原因在於，當我們預測互動的結果時，大腦往往會跳躍到最容易想像的情境，而非最可能發生的情況。例如，當你考慮提醒室友洗碗的習慣時，可能會不自覺地聯想到多年前與另一位室友的類似對話，當時對方表現得防衛且冷漠。這種過去的經驗可能讓你對當下的對話產生不必要的負面預期。
另一個可能性是，對方其實比你意識到的更容易察覺你的善意。Epley進一步解釋，即使對話涉及爭議或擔憂，社互動動中的某些力量（如互惠性和回應性）也會自然發揮作用，幫助拉近彼此的距離。例如，當你回應對方的話語時，簡單的一句「嗯」或一個點頭，都能讓對方感受到你的專注與理解，進而促進雙方的協調與合作。
這種動態在討論政治或社會議題時同樣適用。Epley與Kristina A Wald及Michael Kardas合作進行了一系列實驗，讓陌生人討論彼此意見分歧的政治議題。結果顯示，參與者普遍低估了對話的正面效果。無論是氣候變遷、墮胎、槍枝管制、宗教自由還是種族正義，參與者在事後對對話的評價都比預期的更為積極，並感到彼此之間的連結更加緊密。
你可能會好奇：為什麼這些政治對話在當下看似對立的社會氛圍中，反而能進行得如此順利？當然，並非所有政治對話都能保持尊重，但這項研究的一個關鍵發現是，對話的方式至關重要。在面對面交談中，那些「嗯」、點頭、微笑等細微的互動，都能幫助緩和氣氛，而這些元素在社交媒體的評論區或簡訊對話中卻完全不存在。因此，當研究人員要求參與者以獨白而非真實對話的方式交流時，他們的體驗普遍較為負面。
Epley強調：「我們的資料不僅建議你應該更常嘗試與他人進行建設性對話，還提醒你，進行這些對話時，最好選擇能真正促進連結的方式。不要用簡訊與配偶討論問題，而是坐下來面對面談。」
這些關於「比預期更好的對談」的研究，進一步支援了Epley與其他學者多年來的發現：社互動動的風險往往比人們想像的低。無論是請求幫助、表達支援、提出敏感問題，還是在公共場合主動開啟對話，這些舉動都有可能提升幸福感或社會連結。然而，許多人卻因為過度擔心對方的反應而選擇退縮。例如，一項近期研究發現，大多數人即使想與老朋友聯絡，也往往選擇放棄，即使他們認為對方會感激，並有時間撰寫訊息。
賓夕法尼亞大學的研究員Maurice Schweitzer指出，人們對社互動動的低估令人驚訝，因為我們每天都在進行無數次對話。「我們應該有豐富的經驗來判斷對話的結果，但事實證明，大多數人並不擅長預測這些後果。」
Epley在最近的一次訪談中提到，他當時正站在火車上，周圍是一群通勤者。「很多人坐在一起，卻沒有人主動打招呼。這就像你在果園裡走動，周圍有許多蘋果可以摘，但人們卻視而不見，甚至不願意伸手去拿。」
討論家中的煩惱或爭議性政治話題的對話，可能不像輕鬆閒聊那樣顯而易見地帶來好處，但其重要性毫不遜色。儘管我們比以往更容易躲在手機背後，但有時，面對面的困難對話是促進理解的必要手段，無論是關於宗教觀點的分歧，還是對方忘記洗衣服的小事。
研究並未聲稱所有（甚至大多數）關於挑戰性話題的對話都會帶來溫暖與理解，但它確實表明，這些對話往往沒有預期中那麼困難，尤其是當人們以善意出發時。這樣的對話甚至可能加深與新認識的人的連結，或是緩解關係中的緊張局勢。Epley總結道：「我們只能從實際進行的對話中學習，而不是從我們避開的對話中學習。所以，當你認為對話會變糟時，你其實剝奪了自己發現自己可能錯了的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