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之美，源自與你的連結

藝術作品為何令人感到美麗？美學研究指出，對稱性與視覺複雜度等物理特性確實影響人們的偏好，但這些因素無法完全解釋藝術的魅力。儘管某些藝術品廣受讚譽，但每個人的品味卻大相逕庭，甚至比對自然景觀或人臉的偏好更加多樣化。為瞭解開藝術品味的獨特性之謎，研究人員開始探索其他可能影響我們對藝術品美感認知的要素。

近期發表於《心理科學》期刊的一系列研究顯示，藝術品與觀賞者個人的關聯性，極大地影響了其美學價值。無論是你鍾愛的印象派風景畫中鮮豔的色彩、深受喜愛的日本水墨畫中豪放的筆觸，還是令人著迷的抽象作品中扭曲的形狀，這些藝術品之所以特別吸引你，可能是因為它們在某種程度上與你的記憶、身份認同或生活經歷產生了共鳴。

紐約市立學院的計算認知神經科學家Edward A. Vessel及其團隊進行了多項研究，向參與者展示了不同風格、流派和時期的畫作。參與者需對每幅畫作的美感、吸引力和情感衝擊力進行評分，並評估其與自身生活的關聯性。結果顯示，參與者對畫作的評價差異甚大，但整體而言，當他們認為某件藝術品與自身密切相關時，往往會給予更高的美學評價。更重要的是，這種自我關聯性對參與者反應的影響，遠超過畫作的複雜度或「自然感」等視覺特徵。

為排除「參與者可能只是將自己最喜歡的藝術品評為與自身更相關」的可能性，研究團隊進行了第三項研究，利用人工智慧為每位參與者量身打造專屬的藝術作品。參與者首先提供個人背景資料，如成長地、旅行經歷、社交圈、喜愛的書籍、食物、動物及穿衣風格等。研究團隊將這些資訊輸入機器學習演演算法，生成反映每位參與者生活面貌的藝術作品，例如以參與者曾造訪的城市為主題的風景畫。

結果顯示，參與者普遍認為這些量身打造的藝術作品比基於他人生活細節創作的合成藝術品更具美學吸引力，儘管兩者在物理特徵上相當。這再次證實了自我關聯性與更強烈的美學反應之間的關聯，並進一步表明，是自我關聯性驅動了美學反應，而非相反。

為何與個人生活經驗或自我認知相關的藝術品會顯得更加動人或美麗？研究人員認為，這可能與人類享受理解世界的傾向有關。Vessel指出，美學可能觸及了「理解帶來的愉悅」這一心理過程。他解釋道：「當你進行意義建構，產生『啊哈』的頓悟時刻，或更深入地理解周遭世界時，就能獲得享樂性的愉悅。」

Vessel舉例說明：發現家中門把向左而非向右轉動，對你理解世界的影響微乎其微；但得知手足其實是領養的，則與你的自我認知密切相關，且更具衝擊力。藝術品亦是如此：與你的關聯性越強，越能影響你對世界的核心認知，就越可能觸動你的心絃。

當然，許多偉大藝術品的特質在於它們能讓你接觸到自身之外的人事物。一幅畫作可能帶你窺見遙遠的時空、認識現實中無法相遇的人物，或以截然不同的視角觀看自然。我們偏好與自我認知產生共鳴的藝術品，似乎與藝術這種向外探索的特質相矛盾。但真是如此嗎？

或許，自我關聯性在某種程度上能成為藝術愛好者通往其他世界的橋樑。Vessel認為：「對多數人而言，如果某事物能以我們能立即將其與自身經驗相連結的方式呈現，我們就能更快地深入理解。」即使面對看似陌生的文藝復興時期陰影場景或立體派肖像，其中可能仍有某些元素與你的經驗產生共鳴，為你提供理解的立足點。Vessel表示：「這意味著你能注意到並理解某個特徵，否則你可能根本不會留意它，甚至直接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