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後再看「猴子審判」：當科學與信仰仍持續對立

1925年7月的那場著名法庭攻防，至今仍在影響著美國社會。當時田納西州代頓鎮的年輕生物老師約翰·史考普斯，因教授達爾文演化論而遭起訴，這場審判意外引爆全美關注，成為科學與宗教價值觀的世紀對決。

當年田納西州透過《巴特勒法案》，明文禁止在公立學校講授「人從低等動物演化而來」的理論。這場審判之所以特別，在於它聚集了當時美國最富盛名的兩位律師——檢方由三度參選總統的威廉·詹寧斯·布萊恩領軍，辯方則請到刑事辯護傳奇克拉倫斯·丹諾。原本單純的法律攻防，最終演變成一場關於信仰自由與學術自由的全民思辨。

雖然史考普斯最終被判有罪（罰款100美元，後因技術性問題撤銷），但這場審判的影響遠超過個案本身。在接下來數十年間，演化論從教科書中消失，達爾文的肖像被移除，直到1968年「艾珀森訴阿肯色州案」，聯邦最高法院才以違反言論自由為由，裁定這類禁令違憲。

令人深思的是，百年後的今天，類似衝突仍在各個領域上演。從氣候變遷的質疑到疫苗安全性的爭論，當代反智主義與當年的基要主義有著驚人相似。明尼蘇達大學生物學教授蘭迪·摩爾在其著作《約翰·史考普斯傳》中指出：「這場審判最持久的遺產，是它開啟了對專業知識的普遍懷疑。」

當我們回顧這段歷史，不難發現1920年代的美國正經歷劇烈轉型：汽車開始普及、爵士樂被視為「魔鬼的音樂」、女性獲得投票權。這種社會變遷引發的焦慮，讓許多民眾轉向宗教尋求慰藉。摩爾教授分析：「當時興起的基要主義運動，本質上是對現代主義的反撲——他們將演化論視為對聖經權威的直接挑戰。」

值得注意的是，史考普斯本人其實只是偶然被捲入這場風暴的代罪羔羊。這位兼任足球教練的年輕代課老師，在審判過程中反而成了最不被關注的角色。媒體聚焦的是布萊恩與丹諾的唇槍舌戰，特別是當丹諾巧妙傳喚布萊恩作為「聖經專家」出庭時，那些關於約拿是否真被大魚吞食、地球年齡幾何的犀利質詢，至今仍被視為法庭辯論的經典時刻。

這場審判留下的真正課題是：在一個民主社會中，我們該如何平衡宗教自由與科學教育？當代教師是否仍可能面臨類似史考普斯或艾珀森的困境？摩爾教授的觀察發人深省：「當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麥克風時，專業與謠言的界線正變得越來越模糊。」

百年光陰流轉，那場發生在田納西小鎮的「猴子審判」，依然持續叩問著科學與信仰的永恆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