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們會喜極而泣？揭開幸福眼淚的奧秘
在情感研究中，幸福的眼淚往往被忽略。然而，這種情感表達方式不僅多樣化，還具有重要的功能。YouTube上有許多影片挑戰觀眾「看完這個，試著不要哭」，內容涵蓋令人心碎的疾病、死亡與失去，但也有充滿正能量的場景，如無條件的善舉、可愛的動物，或是軍人與家人團聚的時刻。這種現象並非現代獨有，早在1649年，法國哲學家笛卡爾就提出，我們流淚不僅是為了表達痛苦、悲傷或不幸，也可能是為了表達愛或喜悅等正面情感。文學作品中也不乏對幸福眼淚的描繪，例如荷馬史詩《奧德賽》中與兒子忒勒馬科斯的重逢，或是託爾斯泰《安娜·卡列尼娜》中嬰兒奇蹟般誕生的場景。
幸福眼淚其實相當普遍。我與同事近期對來自19個國家的3,500多名成年人進行調查，發現68%的人每月至少會因正面經歷而流淚。然而，在此之前，科學界對喜悅之淚的研究卻出奇地少，僅停留在人們可能因正面原因哭泣的零星描述。一些早期的精神分析理論家甚至認為，正面眼淚從不是純粹幸福的表達，而是與某些負面情緒並存或延遲的結果。例如，父親在女兒婚禮上流淚，並非因為這是一個感人的時刻，而是因為他感到失去她，或擔心她的未來充滿不確定性。然而，這種理論並未得到充分支援。最近的研究顯示，有些人確實會在同時感受到正面與負面情緒時哭泣，但也有許多例子表明，幸福眼淚與負面情緒毫無關聯。
為了更深入瞭解人們在何種情況下會喜極而泣，我們邀請來自40個國家的13,000多名成年人分享他們的經歷，並收集了超過1,500個不同的案例。分析這些報告後，我們發現幸福眼淚至少可分為四種型別。
第一種是「成就之淚」，當某人展現非凡技能、獲得應得的成功，或克服重大困難時，這種眼淚便會出現。例如贏得奧運獎牌、被頂尖學府錄取，或是從重病中康復。這些眼淚可能源於對自己成就的自豪，或是對他人成就的欽佩。
第二種是「親情之淚」，當人們經歷或觀察到特殊的親密感或共同感時，便會流下這種眼淚。例如與多年未見的老友重逢，或是第一次抱起新生兒。這些眼淚是「kama muta」（被愛感動的強烈狀態）的一部分。與成就事件一樣，這是最常見的幸福眼淚型別之一：84%的報告都屬於成就之淚或親情之淚，或兩者兼具（例如見證自己孩子的重要成就，可能同時包含成就感與親情）。
第三種是「美感之淚」，當人們在自然、音樂、視覺藝術或詩歌中感受到特別的壯麗或藝術性時，便會流下這種眼淚。例如欣賞國家公園的壯麗山景，或是聆聽一場引人入勝的音樂表演。這些眼淚通常伴隨著敬畏、驚奇或驚嘆的感覺，並可能同時出現愉悅的顫慄或雞皮疙瘩。
最後一種是「歡笑之淚」，當人們遇到極度有趣或滑稽的事情時，便會忍不住流下這種眼淚。（事實上，YouTube上的一些「哭挑戰」影片正是要求觀眾不要笑到流淚。）觀看一場爆笑的單口喜劇，或是聽到一個荒謬或愚蠢的笑話，都可能讓人笑到流淚，甚至只是與朋友一起開懷大笑也能引發這種眼淚。這些眼淚伴隨著輕鬆、歡樂與愉悅的感覺。
我們發現，這四種眼淚型別與不同的感受和行為有關。成就之淚似乎能提升自尊，或激勵人們效仿榜樣；美感之淚能拓寬思維，鼓勵反思；親情之淚能促進情感連結；而歡笑之淚則會引發嬉戲行為。
然而，我們的研究也引發了一個更大的問題：為什麼人類會流下情感眼淚？畢竟，即使不哭泣，人們也能感受到強烈的情緒——無論是正面還是負面。一種理論解釋是，哭泣是一種社交訊號：它向他人傳達了你當下的感受。對於負面眼淚，理論認為這是一種求助訊號。但幸福眼淚呢？
一種理論認為，幸福眼淚傳遞了一個人具有某些正面人格特質或屬性的訊號，這意味著他們對他人沒有攻擊意圖。具體訊號可能因四種型別而異：成就之淚可能傳達能力與可靠的權威，美感之淚傳達開放性或智慧，親情之淚傳達溫暖，而歡笑之淚則傳達玩樂性或歡樂。透過這些方式，幸福眼淚能表明一個人並非威脅，並渴望與他人親近，從而提升社會凝聚力與情感連結。因此，眼淚可能是促進並增強人類高度社交性的終極視覺訊號。
當然，你表達幸福眼淚的程度取決於你是誰。首先，人格特質似乎會影響你流下不同型別幸福眼淚的頻率。我們的研究發現，外向、健談且善於社交的人更容易因成就或美感事件而流淚；親和、利他且富有同理心的人更容易流下親情之淚；而思想開放且態度自由的人則更容易因美感事件而流淚。
人們在整體上流下幸福眼淚的傾向也有所不同。例如，高度同理心的人更容易流下正面眼淚。這很合理，因為這些人往往能深刻共鳴他人的感受，從而刺激自己的情緒反應。此外，年齡也是一個因素。我們的研究發現，流下幸福眼淚的傾向在成年期逐漸增加，並在60至75歲之間達到高峰，之後再次下降。最後，女性比男性更常報告流下正面眼淚——儘管這種差異不如負面眼淚明顯，可能是因為社會對男性表達正面情緒的規範較少。
如果你不常在幸福情境中哭泣，當然還有許多其他方式可以表達情感與喜悅。但如果你是一個容易喜極而泣的人，請擁抱這種特質。流下幸福眼淚與更好的心理和身體健康有關，而喜悅之淚中體驗到的正面情緒也能提升生活滿意度與心理韌性。所以，下次當你喜極而泣時，不妨花點時間留意是什麼事件觸發了它，以及你可能想向周圍的人傳達什麼訊號——然後，讓你的眼淚盡情流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