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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象藝術與音樂的共鳴:超越比喻的深層連結

抽象藝術與音樂之間的關係,是否僅僅是一種比喻?康丁斯基(Wassily Kandinsky)和克利(Paul Klee)的抽象作品,如何捕捉蕭士塔高維契(Dmitri Shostakovich)和巴哈(Johann Sebastian Bach)音樂中的情感與意義?這些問題引發了藝術與音樂愛好者的深刻思考。

藝術家奧布里·威廉斯(Aubrey Williams)以對蕭士塔高維契的熱愛聞名,他創作了一系列30幅抽象畫作,描繪這位作曲家的交響曲與弦樂四重奏。1982年,藝術評論家蓋伊·佈雷特(Guy Brett)在評論這系列作品時指出,威廉斯的《蕭士塔高維契第三號交響曲作品20》與音樂本身有著明顯的共鳴。這幅畫作捕捉了音樂的狂喜、誇張與不安,正如音樂本身所傳達的情感。

音樂與抽象藝術的關聯並非偶然。事實上,音樂在非裝飾性抽象藝術的興起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這與教會對藝術控制力的削弱以及攝影技術的發明等歷史因素息息相關。19世紀與20世紀的藝術家在探索新藝術方向時,常將繪畫與音樂進行類比,並以音樂為靈感發展自己的藝術形式。

模仿音樂的繪畫作品呈現出多樣性。一端是像威廉斯和克利這樣的抽象藝術家,他們直接以音樂為主題;另一端則是惠斯勒(James Whistler)、高更(Paul Gauguin)和康丁斯基等藝術家,他們以「音樂的方式」創作,遠離對現實的描繪。惠斯勒的「夜曲」系列幾乎完全抽象,他將繪畫定義為「音樂的精確對應物,同樣模糊、純粹情感化,並脫離所有再現功能」。高更則認為色彩與線條能像音樂一樣喚起情感與思想。

康丁斯基等抽象藝術家的作品,將模仿音樂的嘗試推向極致。在這些作品中,色彩與形狀脫離了再現性內容,成為藝術本身。然而,抽象繪畫如何模仿音樂?兩者如何在深層次上產生關聯?音樂的結構特徵對純粹抽象繪畫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尤其是賦格曲(fugue)這種對位形式。許多畫作以「賦格」為題,例如康丁斯基的《賦格(控制即興)》和庫普卡(František Kupka)的《雙色賦格》。

庫普卡的《雙色賦格》模仿了兩聲部賦格的基本結構,紅藍兩條交織的色帶如同賦格中交織的聲部。克利的《紅色賦格》則捕捉了更複雜的賦格結構,不同形狀序列代表不同的音樂主題,並在畫作中重複與發展,展現了音樂的時序性。

除了結構特徵,抽象藝術家也關注色彩與音樂聲音的自然關聯。康丁斯基在《藝術中的精神性》一書中提出,淺藍色如同長笛,深藍色則像大提琴,而最深的藍色則如管風琴。作曲家史克里亞賓(Alexander Scriabin)的《普羅米修斯》甚至為「色彩風琴」譜寫了樂譜,讓色彩與音樂在演奏中同步呈現。

許多藝術家認為色彩與線條能像音樂一樣喚起情感。康丁斯基的《印象III(音樂會)》以半抽象形式描繪了他在1911年聆聽荀伯格(Arnold Schönberg)鋼琴音樂會的場景。畫中的黑色形狀代表鋼琴,藍色條紋則象徵音樂的深遠意義。紅色與黃色則傳達了觀眾的情感,如憤怒與活力。

心理學研究也支援色彩與音樂之間的非隨機關聯。2020年的一項研究發現,康丁斯基的畫作與荀伯格的音樂片段之間存在系統性的關聯。2013年的一項研究則顯示,參與者在聆聽巴哈、莫札特和布拉姆斯的音樂時,對色彩選擇有高度一致性。

哲學家米切爾·格林(Mitchell Green)提出,色彩與音樂的關聯可能源於它們在情感維度上的相似性。例如,黃色與快樂的關聯性高於藍色或綠色,因為黃色被認為更具動態與強烈性。然而,文化因素也可能影響這些關聯,例如紅色在西方文化中象徵憤怒與熱情,但在中國文化中則代表喜慶與吉祥。

儘管如此,色彩與音樂、色彩與情感、音樂與情感之間的對應關係,使得早期抽象藝術家在創作中關注這些元素,將色彩從再現現實的束縛中解放出來,賦予其獨立的審美價值。然而,這也引發了一個難題:為何音樂能輕易打動人心,而抽象藝術卻常讓人感到冷漠?或許,正如深入欣賞音樂需要耐心與理解,抽象藝術的欣賞也需要培養敏感度與好奇心,讓色彩與形狀的組合成為視覺上的享受與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