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通訊規範法第230條若廢除，網路世界將面臨什麼衝擊？

被譽為「奠定現代網路基礎」的《通訊規範法》第230條，近年來成為政壇爭議焦點。這項1996年透過的法案，讓網路平臺無須為使用者發表的內容負法律責任，同時允許平臺基於善意進行內容管理。

包括共和黨參議員葛蘭姆和民主黨參議員德賓在內的多位國會議員，近期提案要求最遲在2027年廢除第230條，迫使各界重新協商相關規範。據報導，這些議員預計在4月11日前舉行記者會，推動設立修法時程表。若期限前未能達成共識，這項重要法案將正式走入歷史。

這場立法攻防的核心，在於如何平衡「遏止有害內容」與「避免言論審查」之間的矛盾。作為法律學者，我認為廢除第230條可能引發劇烈衝擊：某些平臺為求自保，可能全面封鎖任何具爭議性的內容。試想，屆時的Reddit將看不到犀利評論，TikTok也再無政治諷刺內容。

被稱為「創造網際網路的26個字」的第230條，其實是為回應1995年一項不利平臺內容管制的判決而生。該法(c)(1)條款明確規定：「互動式電腦服務提供者或使用者，不應被視為其他資訊內容提供者所發布資訊的發行者或發言人。」這讓Facebook、Yelp等平臺無須為使用者貼文承擔法律責任。

值得注意的是，第230條並非給予平臺全面豁免權。它不保護涉及聯邦刑事犯罪、智慧財產權侵權、性交易等違法內容，也不涵蓋平臺與使用者共同創作的非法內容。同時，該法允許平臺依其判斷管理內容，即使這些內容受《第一修正案》保護。

部分批評者認為，社群媒體用來推送內容的演演算法本身就是一種內容創作，應排除在第230條的保護範圍外。聯邦通訊委員會主席卡爾更主張縮減第230條的適用範圍，以解決他認為存在的內容審查偏見問題。

反對廢除者警告，此舉可能導致審查加劇、訴訟暴增，並對創新與言論自由產生寒蟬效應。根據國會研究服務處2024年2月報告，第230條賦予平臺對第三方內容的完全豁免權，無需考慮相關言論是否違法。相較之下，《第一修正案》的豁免需先確認言論是否受憲法保護。

若失去豁免保護，平臺可能被視為出版者，必須為使用者的誹謗、有害或非法內容負責。為避免訴訟，平臺可能採取更保守策略：下架任何有法律疑慮的內容。這種過度審查可能壓縮邊緣群體的發聲空間。

麻省理工學院教授阿拉爾預言：「廢除第230條後只有兩種結果：要嘛平臺放棄所有內容管理，要嘛他們審查所有內容。」這種被稱為「附帶審查」的極端做法，可能讓平臺刪除更多合法但具爭議性的言論。Yelp法務長就指出，若無第230條保護，平臺可能被迫刪除真實的負評，損害消費者權益。

科技自由組織律師巴索德警告，某些平臺可能完全放棄內容管理，以避免選擇性執法的法律風險，這將導致網路空間充斥更多假訊息和仇恨言論。不過，大型平臺為維持商譽，應不至於採取這種極端做法。

現行第230條(e)款優先於多數可能追究平臺責任的州法律，維持聯邦層級的法律一致性。若此條款失效，權力平衡將被打破，各州可更積極監管網路平臺。某些州可能立法要求平臺在時限內移除特定內容，或強制公開審查標準；另一些州則可能限制平臺管理權以保障言論自由。這種法律分歧將使全國性平臺陷入規範衝突，不同司法管轄區的判決標準也將產生矛盾。

缺乏統一標準將增加平臺建立穩定管理機制的難度，對新創企業的衝擊尤為明顯。雖然Facebook、YouTube等巨頭或許能承受法律壓力，但中小型競爭者可能被迫退出市場。擁有網站的中小企業更可能面臨濫訴威脅，高昂的合規成本將阻礙新進者投入。

電子前哨基金會強調：「沒有第230條，就沒有我們熟悉的自由開放網路。」這項法案讓平臺免於因使用者內容陷入無止境訴訟，是網路發展的重要推手。它同時允許平臺組織與調整使用者生成內容。

若第230條真的走入歷史，將徹底改變現行法律框架：重塑平臺運作模式、大幅增加訴訟風險，並重新定義政府與網路中介者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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