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質主義的雙面刃:邊緣族群的自我認同與賦權
「本質主義」這個概念在心理學領域中已存在許久,它指的是人們認為同一類別的成員擁有某種與生俱來、不可改變的本質。這種觀點不僅適用於動植物等自然分類,也常被用來解釋性別、種族等社會類別。然而,本質主義的影響並非單一面向,它既可能助長刻板印象與偏見,也可能在某些情境下成為邊緣族群的自我賦權工具。
以「神經多樣性」(neurodiversity)為例,這個由自閉症社會學家Judy Singer於1990年代末提出的概念,強調人類大腦運作方式的先天差異,並將這些差異視為自然且生物性的特質。如今,許多被診斷為自閉症譜系障礙(ASD)、注意力不足過動症(ADHD)等神經發展障礙的人,以及那些懷疑自己可能符合診斷標準的人,都自認為「神經多樣性者」(neurodivergent)。這個概念不僅讓這些人的行為、思維和感受差異被正常化,更暗示了這些不同診斷背後可能存在某種共同的本質。
研究顯示,ASD和ADHD等症狀的特徵存在重疊,這可能意味著這些不同診斷之間存在某種共享的生物基礎。然而,許多神經發展障礙的成因往往是生理與環境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未來的科學研究將進一步釐清這些障礙背後是否存在共同的生理機制。
儘管本質主義的觀點常被批評為過於簡化且不符合現實,例如種族分類本質上是社會建構的,卻常被誤解為具有生物基礎。然而,當本質主義被應用於邊緣或少數族群的自我認同時,卻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正面效果。例如,荷蘭的一項研究發現,少數族裔青少年若對自己的族群身份有強烈的本質主義信念,他們也更傾向於支援多元文化價值觀,強調尊重不同文化與傳統的重要性。類似的策略也被應用於女權運動、同志權利運動和多元文化運動中,以爭取更多支援。
對於神經多樣性者而言,本質主義的信念可能具有保護作用。這些人在生活中常面臨霸凌與歧視,而神經多樣性的概念不僅讓「與眾不同」被正常化,更將擁有不同經驗與障礙的個體團結在一起。這種認同感可能提升他們的自尊與自我效能感,即相信自己能夠克服困難並達成目標。
我們的研究進一步探討了神經多樣性者是否會將本質主義應用於自我認同,以及這種信念的影響。結果顯示,那些對神經多樣性者持有本質主義信念的人,也報告了更高的自我效能感。這種關聯在那些強烈認同自己為神經多樣性者的人中更為顯著。
然而,本質主義的影響並非全然正面。某些研究發現,當女性認為性別是由生物因素決定時,她們更可能接受傳統的負面女性特質。此外,在某些情境下,邊緣社群可能透過本質主義的信念來緩解因社會壓迫而產生的認知失調,例如認為「我們就是與眾不同,因為這就是現實」。
總的來說,本質主義的影響是複雜且多面向的。它既可能成為偏見與不公的根源,也可能在某些情境下成為邊緣族群的自我賦權工具。透過進一步的研究與邊緣社群的參與,我們將能更全面地理解本質主義如何塑造人們對自我與他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