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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細菌危機:從抗生素誕生就埋下的致命威脅,為何人類始終無法阻止?

「這怎麼能被允許發生?」當我們談論所謂的「超級細菌」——那些對所有現有藥物都具有抗藥性的微生物時,這絕非危言聳聽的噩夢情節,而是正在奪走無數生命的殘酷現實。

細菌理論的建立絕非一蹴可幾。這個如今被視為常識的概念——人類疾病可能由侵入體內的微小病原體引發——是經過無數人長期研究才逐漸成形。這些發現如同拼圖般一塊塊拼湊,最終讓我們得以窺見微生物世界的奧妙與恐怖。

麻省理工學院科學寫作教授、《微小世界》(So Very Small)一書作者託馬斯·萊文森,在書中不僅追溯了細菌理論從萌芽到現代的發展歷程,更深入探討了一個核心問題:為何人類總是難以從歷史中汲取教訓?即便在現代醫學如此發達的今天,我們仍在與微生物——以及自身的傲慢——進行一場看不到盡頭的戰爭。而抗生素抗藥性超級細菌的崛起,正是最鮮明的例證。

1945年秋天,二戰結束五個月後,瑞典斯德哥爾摩恢復了因戰爭中斷七年的諾貝爾獎頒獎典禮。經過激烈討論,生理學或醫學獎最終頒給了發現青黴素的亞歷山大·弗萊明,以及將這項發現轉化為救命藥物的霍華德·弗洛裡和恩斯特·錢恩。在頒獎典禮後的宴會上,向來嚴謹的弗萊明罕見地狂歡至凌晨三點。但隔天,無論是否宿醉,三位得主都準時發表了諾貝爾演講。

弗萊明在演講結尾發出了一則令人不寒而慄的預言:「當青黴素能在藥局隨意購買時,無知者可能因劑量不足而讓細菌產生抗藥性。假設X先生喉嚨痛,他使用了不足量的青黴素,不僅沒殺死鏈球菌,反而教會它們抵抗藥物。當他傳染給妻子後,X太太因肺炎接受青黴素治療時就會失效而死亡。誰該為此負責?正是濫用藥物的X先生。」

這絕非危言聳聽。早在1946年,醫學文獻就記載了首例對「大劑量青黴素」具有抗藥性的淋病病例。更驚人的是,弗洛裡實驗室的愛德華·亞伯拉罕早在1940年就成功在培養皿中讓葡萄球菌產生青黴素抗藥性。而二戰期間磺胺類藥物對淋病療效的逐漸失效,更是公開展示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遺憾的是,儘管有弗萊明的警告,「X太太悲劇」在抗生素時代仍不斷重演。1944年問世的結核病特效藥鏈黴素,不到四年就出現抗藥性菌株。金黃色葡萄球菌——這個在一戰中奪走無數傷患性命的殺手,更接連對青黴素、紅黴素、四環素,甚至被視為終極武器的甲氧西林產生抗藥性。

1959年上市的甲氧西林,幾乎立即就出現療效衰退。1961年,首例耐甲氧西林金黃色葡萄球菌(MRSA)被發現,這種超級細菌最初在醫院猖獗,如今已擴散至一般社羣。同樣的劇本在全球各地不斷上演:2020年資料顯示,極度耐藥結核病(XDR-TB)已在123個國家出現,患者對所有一線藥物和至少一種備用藥物都產生抗藥性。2019年,美國就有近300萬起抗生素抗藥性感染病例,造成約3.5萬人死亡。

未來的災難碎片已經降臨。2016年,一位七十多歲的美國婦女在印度次大陸旅行時摔斷股骨,輾轉多家印度醫院治療後返美。當她因全身性發炎反應症候群住院時,醫生發現她感染的肺炎克雷伯菌對雷諾市所有14種抗生素都具有抗藥性。美國疾控中心進一步檢測更顯示,這些細菌對另外12種藥物也全部免疫。幾週後,這位婦女成為超級細菌的又一個犧牲品。

一個不久前還很容易治癒的感染,如今卻能輕易奪人性命。這迫使我們必須正視一個根本問題:為何我們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在《微小世界》一書中,萊文森詳細剖析了人類發現微生物世界的曲折歷程,同時也揭示了人類思維的盲點——為何我們總是難以提出正確的問題,更遑論從歷史中學到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