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拍電影的療癒力量：班加羅爾工人的故事

在印度班加羅爾，一群工人與他們的家人共同創作了一部名為《Kathi, Kathi, Kaarana》的短片。這部尚未發行的作品，講述了一位清潔工夢想成為律師以捍衛工人權益、一位母親渴望與孩子分享她的秘密，以及一位女性為一場艱難對話做準備的故事。然而，這部電影背後的故事更值得關注：四位來自工人階級的家庭成員，懷抱著拍電影的夢想，參加了一所電影學校，共同學習、創作，並在過程中彼此扶持。

2022年，我受委託拍攝一部關於非正式部門工人心理健康問題的紀錄片。印度的非正式部門是一個複雜的網路，工人們沒有書面合約、帶薪假期、健康福利或社會保障。對於許多工人來說，心理健康照護既難以取得，又充滿汙名。原本的計畫是探討並表達印度心理健康議題中的結構性問題，但最終我決定將專案轉向：我創辦了一所為期四個月的週末電影學校，並在課程結束時完成了一部短片。

為什麼選擇這樣的方式？這個想法源於我意識到，電影製作不僅能作為記錄心理健康問題的工具，還能更直接地幫助工人們解決他們面臨的困境。受到奧古斯托·波瓦的「被壓迫者劇場」啟發，我開始思考電影是否也能成為一個療癒的空間。在初步研究中，我發現與工人們討論心理健康問題極為困難。在印度多元的社會群體中，沒有一種通用的方式來談論「心理健康」，這使得辨識和處理心理健康問題變得極具挑戰性。

因此，我們迫切需要找到一種跨越不同社群的共同語言，而這個答案就是電影。印度商業電影是一個廣泛可及的空間，觀眾可以在其中分享、感受並處理情感。在電影院裡，觀眾可以自由地與角色產生連結，並以現實生活中難以實現的方式與情感互動。正如安妮·卡森在《悲傷的教訓》前言中所說：「你想獨自深入自己的內心深處嗎？不太可能。但如果有一位演員能替你做到呢？這不就是演員的意義嗎？他們替你行動。」

我們利用電影作為思考和討論心理健康的工具。在印度，我們不僅觀看電影，更是在生活中體驗它。許多印度電影英雄被崇拜如神，許多演員甚至成為重要的政治家。電影螢幕將社會價值觀、渴望與慾望帶入觀眾的腦海中，並為現實生活中無法解決的衝突提供解答。例如，經典電影《兩畝地》讓低階層觀眾體驗到主角對抗封建勢力的勇氣，而近期的家庭劇《有時快樂有時悲傷》則為印度僑民提供了文化歸屬感。

在電影學校中，我們共同探索如何將情感和經驗轉化為故事。我們發現，電影不僅能賦予力量，也可能帶來問題：印度電影往往帶有歧視性，並對某些群體視而不見。參與計畫的清潔工人們表達了對他們在電影中常見形象的疲憊感。這不僅是代表性的問題，更是關於誰有權表達什麼以及如何表達的議題。

在電影製作過程中，工人們不僅學習了拍攝技巧，也從彼此身上學到了許多。例如，一位參與者分享了她在公共場合持攝影機的恐懼，因為作為低種姓、低階層的勞動女性，她總是受到審視和男性目光的困擾。我們作為一個團體，討論並模擬了路人可能如何阻撓拍攝的場景，以及如何應對這些情況。

在課程接近尾聲時，我們共同創作了短片，其中包含了愛、傷害、尊嚴、奮鬥與慶祝的元素。除了撰寫劇本，參與者們還輪流擔任演員、音效錄製和攝影工作。透過這些創作行為，工人們表達了自己，並展示了他們希望在電影中看到的內容。

最終，我們重新想像了電影作為一種能夠幫助我們探索、分享心理健康與福祉的工具。在完成最後一個鏡頭後，我們圍坐在一起喝茶，我問參與者們是否學到了他們想學的電影製作知識。「誰在乎呢？」其中一位輕鬆地回答，「我們找到了一個家。」

本文與Wellcome國際文化計畫「Mindscapes」合作發表，該計畫專注於心理健康議題，並由Psyche作為策略合作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