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形視知覺可能激發舊石器時代人類創作洞穴藝術

杜倫大學考古學家伊茲·威舍（Izzy Wisher）及其團隊展開研究，探討幻形視知覺（pareidolia）—— 一種人類在隨機圖案中看出有意義形狀的心理現象，就像在雲朵中看到人臉 —— 是否對西班牙北部拉斯莫內達斯（Las Monedas）和拉帕西耶加（La Pasiega）洞穴中繪製動物圖案的藝術家產生影響。若真如此，多數畫作應是將洞穴壁特徵融入其中、形態相對簡單的動物描繪。研究團隊發現，幻形視知覺可能是部分洞穴影象創作的成因，這意味著洞穴藝術家在觀察洞穴壁自然特徵時，受到與現代人相同的感知心理影響。

上舊石器時代繪製的一匹馬的部分輪廓圖，利用拉帕西耶加洞穴壁的自然邊緣來代表馬的背部和頭部。圖片來源：伊茲·威舍（Izzy Wisher）/ 坎塔布里亞自治區政府（Gobierno de Cantabria）。

幻形視知覺，也就是在隨機圖案中看出有意義形狀的心理現象，像在雲朵中感知到人臉，是人類視覺系統的普遍特徵。

這很可能是人類視覺系統演化的結果。視覺系統透過賦予意義，快速識別潛在捕食者的部分或被遮擋輪廓，從而降低風險。

為了實現這一點，即便視覺資訊缺失，我們的視覺系統仍會構建完整畫面，這就常讓我們在試圖解讀模糊視覺線索時 『看到』 實際不存在的事物。

這一過程一直是心理學廣泛研究的課題，目前存在關於可能導致幻形視知覺的特定文化機制的爭論。例如，現代西方人頻繁看到人臉，是因為視覺系統將人臉視覺刺激視為 『特殊』 而演化，還是僅僅因為我們在面部感知方面有視覺經驗？

顯然，幻形視知覺受文化經驗影響，源於對日常物品或動物的頻繁感知。

因此，個人對某些刺激（特定動物、人臉或物體）的視覺熟悉度，可能會塑造視覺系統，使其將模糊或碎片化的刺激視為熟悉形狀的喚起物。

在現代西方社會，幻形視知覺常表現為傾向於在物體中感知人臉或擬人特徵，且這種能力在人類發育早期，甚至可能在胎兒期就已出現。

這或許是我們對視覺刺激產生同理心反應的結果，但肯定也會引發這種反應。

這些對幻形視知覺影象的心理反應並不侷限於人臉；類似動物的幻形視知覺也會引發如同看到真實動物般的反應。

所以，幻形視知覺不僅是一種視覺現象，還能引發內心的情感反應。

『看到上舊石器時代的洞穴藝術家也和我們許多人一樣經歷幻形視知覺，並受其影響進行藝術創作，這令人興奮，』 威舍博士表示。

『就像現代藝術家可能從基本形狀或形態中獲取靈感，比如材料上的裂縫或畫布上的汙漬，並圍繞此進行創作一樣，我們可以看到洞穴藝術家也採用類似方式。』

『然而，儘管我們的研究表明幻形視知覺對洞穴藝術家有一定影響，但並非總是如此，這讓我們對這些早期畫家的作品有了迷人的洞察。』

『在我們看來，他們的藝術可能是與洞穴壁的一場「創意對話」，既從洞穴壁的裂縫和形狀中獲取靈感，也發揮自身的創造力。』

威舍博士及其團隊發現，在拉斯莫內達斯洞穴研究的影象中，多達71% 與洞穴壁自然特徵有緊密聯絡，在拉帕西耶加洞穴中這一比例為55%，這表明幻形視知覺可能對藝術家有部分影響。

例如，洞穴壁的彎曲邊緣被用來代表野馬等動物的背部，或者自然裂縫被用作野牛的角。

考古學家還發現，在那些與洞穴壁自然特徵緊密相關的畫作中，大多數（拉斯莫內達斯洞穴中80%，拉帕西耶加洞穴中83%）缺少眼睛或毛髮等額外細節，這與受幻形視知覺影響的影象簡單性質相符。

他們還研究了創作藝術品時洞穴內的照明條件是否可能對幻形視知覺的潛在影響有所貢獻。

為此，他們使用一款名為Unity的虛擬現實遊戲軟體對洞穴壁進行建模，並複製洞穴藝術家使用的光源（由小火把或油燈產生的閃爍火光），以瞭解洞穴壁上的視覺效果。

結果顯示，低且不穩定的照明條件與利用自然特徵的洞穴藝術沒有強烈關聯。

『結合幻形視知覺對部分而非全部藝術品有明顯影響這一結論，這表明洞穴藝術家可能也在積極尋找洞穴內讓他們聯想到動物的形狀，並融入畫作中，這是藝術家個人創造力與洞穴壁所見形狀之間微妙對話的一部分，』 威舍博士說。

雖然幻形視知覺可能影響洞穴藝術家的理論早有討論，但作者認為他們的研究首次對這一理論進行系統測試，也是首次利用虛擬現實中的模擬照明條件來實現這一點。

該研究為理解上舊石器時代洞穴藝術家的經歷、慾望、想象力和影響，以及洞穴藝術的創作方式提供了更多細節。

『幻形視知覺最初可能是為幫助人類躲避捕食者而演化，透過對潛在風險提供更強的視覺解讀能力，比如幫助人類看到藏在灌木叢後的捕食者，』 研究人員表示。

『它是人類視覺系統的基本組成部分，很可能在黑暗的洞穴環境中被觸發。』

這項研究發表在《劍橋考古學雜誌》（Cambridge Archaeological Journal）上。

伊茲·威舍等人所著《與洞穴的對話：幻形視知覺在拉斯莫內達斯和拉帕西耶加（西班牙坎塔布里亞）上舊石器時代具象藝術中的作用》。《劍橋考古學雜誌》，2023年9月21日線上發表；doi: 10.1017/S09597743230002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