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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性疼痛患者的困境:現代醫療的失職與解方

慢性疼痛,定義為持續超過三到六個月的疼痛,影響著全球五分之一的人口。這種疼痛往往在人們最富生產力的年紀襲來,即便是身體健康的年輕人也不例外。其中,下背痛是最常見的慢性疼痛原因,也是全球導致失能的主要因素之一。然而,儘管問題如此嚴重,慢性疼痛的管理卻成為現代醫學的一大失敗,且在COVID-19疫情期間,情況似乎更加惡化。

現代疼痛醫學的奠基者——美國麻醉學家約翰·博尼卡(John Bonica),曾撰寫了第一本疼痛醫學教科書,並開發瞭如硬膜外麻醉等技術,這些技術對分娩中的女性來說無疑是一大福音。然而,他對當時醫療體系對極度疼痛患者的處理方式深感不滿,並在1976年寫道:「醫學的專業化趨勢使得每位專家都以極其狹隘的方式看待疼痛。」遺憾的是,自那時以來,情況並未改善,反而更加惡化。

其中最顯著的錯誤是對慢性疼痛患者過度開立鴉片類藥物。雖然這類藥物對急性疼痛(如骨折後)非常有效,但對於長期使用的效果卻缺乏證據支援。1980年,《新英格蘭醫學雜誌》刊登了一封如今臭名昭著的信件,錯誤地宣稱鴉片類藥物成癮幾乎不存在。這封信後來被普渡製藥(OxyContin的製造商)等公司利用,將鴉片類藥物宣傳為慢性疼痛的萬靈丹。然而,事實證明,鴉片類藥物不僅不比布洛芬或撲熱息痛等非鴉片類藥物更有效,甚至可能導致患者疼痛加劇和更多副作用。

儘管缺乏強有力的資料支援,醫學界仍將鴉片類藥物視為慢性疼痛的首選治療,這導致了美國的鴉片類藥物危機,如今因非法使用的芬太尼(一種合成鴉片類藥物)而更加嚴重。雖然醫生們已開始減少使用這類藥物,但對許多已產生依賴的患者來說,這無疑是雪上加霜。研究顯示,突然停止使用鴉片類藥物可能增加死亡和自殺的風險。

因此,侵入性治療和手術被視為慢性疼痛的替代方案,被許多人認為比鴉片類藥物更安全。然而,這些治療的證據基礎同樣薄弱。事實上,分析顯示,這些治療的效果主要來自於強烈的安慰劑效應。那麼,為什麼這些治療仍被廣泛採用?疼痛心理學家艾倫·萊博維茨(Allen Lebovits)指出,介入性疼痛管理專家可能利用了患者的脆弱性,進行高報酬但缺乏證據支援的治療。

美國患者對安慰劑的反應尤其強烈,這或許與美國是全球少數允許藥廠直接向患者推廣廣告的國家之一有關。這種對藥物或治療的期待,即便它們完全是虛幻的,也反映了生物醫學產業行銷的成功。

博尼卡早在1994年去世前就預見了慢性疼痛患者的困境。他的處方是跨學科的疼痛管理,強調疼痛不僅是身體感覺,還涉及情緒、記憶和創傷。他提倡的治療方式不僅包括藥物和手術,還納入了物理治療師和心理學家。非藥物治療,如運動、接納與承諾療法(ACT)和催眠等,實際上具有堅實的證據基礎,但患者往往難以獲得這些治療。

例如,運動已被證明對疼痛患者有顯著幫助,但在美國,物理治療費用高昂,即使有保險,患者仍需支付高額自付額。此外,接納與承諾療法是一種有效的認知療法,但疼痛心理學家稀缺,且轉介至心理學家往往伴隨著汙名化。

美國退伍軍人事務部(VA)的醫療系統是一個成功的例子,幾乎所有VA設施都提供互補性和整合性健康選項,成功降低了退伍軍人對鴉片類藥物的依賴。這顯示,跨學科的疼痛管理是解決慢性疼痛問題的關鍵。

醫學界必須投資於多模式的疼痛管理,讓那些長期受苦的患者不再為醫療體系的失誤付出代價。作為醫生,我們需要以同理心和善意為核心,重新設計醫療體系,讓以人為本的照護成為現實,而不僅僅是一個口號。這樣的改變不僅能改善患者的健康,還將為建立一個更公正、更平等的社會奠定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