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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智慧:打破時間的幻象,回歸宇宙的和諧

道家思想作為中國古代重要的哲學流派,其對時間的詮釋堪稱人類歷史上最具創見的觀點之一。透過道家的視角,我們得以重新審視對世界的認知,並發現許多根深蒂固的觀念其實是片面且受限的。道家對時間的理解最核心的貢獻在於,它並非線性而是迴圈的。更重要的是,道家的核心概念——「道」,既不能說存在於時間之內,也不能說超越時間,因為這意味著它「有」或「無」的存在。相反地,道既是「有」也是「無」。

道家反對以人為中心的時間觀,而是主張宇宙的自然時序。然而,要理解這種宇宙時間,我們必須將其與「非時間」的道進行對比。《莊子》作為道家的經典文字,對此有深刻的闡述。以四季為例,每個季節都有其特質,但它們都處於持續變化的狀態中。一個季節的興起伴隨著另一個季節的衰退,一個季節達到高峰時,另一個季節已經觸底。由於一個季節的出現必然伴隨著前一個季節的消失,這種變化的迴圈不僅是自我延續的,而且發生在一個無法以線性時間衡量的範疇中。

人類所測量的時間基於自我與他者、進步與退步、存在與非存在等人為區分,而這些區分在道家思想中並不存在。時間實際上是一個人接近道的隱喻。自然界並不知道人類測量的時間,它只知道宇宙中無名且未分化的整體。越接近道的事物,時間的重要性就越低;反之,越遠離道的事物,就越依賴絕對的區分來指導其生命選擇。世界上的萬物是前者的例子,而人類則是後者的例子。

回到四季的例子,我們如何排列它們會影響我們如何評價它們,而這些評價又會影響我們如何看待世界。然而,這些判斷都受到我們偏好和偏見的影響。那些喜歡冬天的人會比其他季節更正面地看待它,而在這些喜歡冬天的人中,那些在雪中感到自在的人又會與那些厭惡雪的人區分開來。此外,持續一兩個月的冬天與長達六個月的冬天相比,也會顯得微不足道。因此,我們用來定義「冬天」的條件和持續時間,不過是我們自身有限視角的結果。

道家認為,只要我們從自身存在的角度看待事物,人類對現實的觀點就必然受限。人類測量的時間只是一種心理建構,旨在緩解我們對死亡的焦慮。道家認為這種焦慮是毫無邏輯的,因為萬物皆有生有滅。我們與自然界的區別在於,後者不會質疑其生死的時機,也不會試圖改變其命運。因此,人類測量的時間無法解釋世界上發生的各種變化,因為有些變化延長了生命,而有些則縮短了生命。當我們遇到無法計算或視覺化時間的情況時,我們的線性思維方式就會被打破。這種宇宙時間比人類測量的時間更為真實,因為它消除了對過去、現在和未來等嚴格劃分的時間順序的需求。

宇宙時間並非一種完全不同的時間,而是一種體驗時間的新方式,一種透過人類命名的慣例,將我們有限的視角強加於自然界的方式。《莊子》中有一個關於莊子妻子去世的故事。當朋友問他為何不再悲傷時,莊子回答:「從來沒有一個時刻,莊子的妻子不存在過。」儘管她的肉身已經消逝,但使她存在(和非存在)成為可能的正是道。道並非從無中創造事物,而是利用其自身的虛無創造一個空間,讓事物得以顯現。這就是為什麼道家經常談論虛空、空洞、清靜等概念。

道與萬物密不可分,包括宇宙。道家認為,人類透過追求名聲、財富和逃避死亡等不必要的東西,遮蔽了對道的覺知。如果生與死只是時間的兩種觀點,那麼消除人類測量的時間,或許是將它們結合的最佳方式。因此,我們應該從宇宙時間的層面觀察事物。在無名的和諧中,宇宙一體性持續存在,但這種時間過於微妙,人類難以察覺。這是因為我們在身體、心智和精神上本質上是受限的。透過重新訓練自己處於事物的中間狀態,我們可以擺脫時間以存在為中心的觀念,並考慮另一種可能性:時間是道的虛無。這種非存在並非對存在的虛無主義威脅,而是其自然的對應物。作為存在與非存在的根源,道的時間和空間性質不能侷限於這些術語。因此,道在非時間中運作,並存在於非空間中。

這一切聽起來或許有些神秘。事實上,早期的漢學家確實將道家描述為神秘主義。然而,以這種方式描述道及其與世界萬物的聯絡,並不意味著道是不可知的。相反地,在人類出現之前,道是無名且未被幹擾的,宇宙處於完美的平靜與寂靜中。變化的迴圈和轉化的過程毫無阻礙地完成,事物的命運也未被質疑。正是人類引入了命名的實踐和時間的概念,以質疑道的本質並證明我們在世界上自我提升的地位。這就是為什麼道家將聖人置於聚光燈下,因為只有聖人能夠無名、無欲、無道德規範地生活,並居於虛無的非時間性中。

聖人還教導我們,未來並非過去的延續,過去也不會被現在所克服。事實上,作為運動標誌的過去和未來,可以被從宇宙一體性中湧現和回歸所取代。站在道的非時間中,就是站在存在與非存在的樞紐之間,並將自己重新定位到無我的位置,我們可以理解同時處於時間內外、活著卻又死去的意義。事實上,道家的目標是教育人類關於我們許多信念的謬誤,尤其是那些危及我們自身和自然界的信念。考慮到時間是現實中最被誤解的方面之一,道家如此努力地打破我們對它的幻象,也就不足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