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危物種法能否挺過川普第二任期？

如今唐納德·川普再度就任美國總統，科學家和法律學者們正準備迎接他可能對美國一系列至關重要的環境與保育政策的破壞。其中一項便是《瀕危物種法》（Endangered Species Act，簡稱ESA）。

ESA於1973年獲得美國國會批准，它指導著對受威脅和瀕危物種的管理，一直是美國保育工作的基石。南羅亞爾頓佛蒙特法學院動物法律與政策研究所所長德爾西安娜·溫德斯（Delcianna Winders）表示：「這是一項極其強有力的法規，也是世界上最強有力的野生動物保護法律之一。」

如果川普像他第一個總統任期那樣削弱《瀕危物種法》，灰熊很可能會失去政府加強的保護措施。若川普在第二任期再度削弱該法，灰熊等動物將首當其衝。

撰文：阿曼達·海特（Amanda Heidt）

時間：2025年2月5日上午10:00

川普的第一屆政府就曾大幅削弱該法，從他公開發表的言論來看，第二屆政府似乎也準備故技重施。以下是關於ESA的一些關鍵資訊，以及專家們在川普第二任期初期將密切關注的事項。

該法的優勢與侷限性何在？

ESA將管理受威脅和瀕危物種的責任從各州轉移到了聯邦政府的美國魚類和野生動物管理局（U.S. Fish and Wildlife Service，簡稱USFWS）以及國家海洋漁業局。其核心目的是限制會對瀕危物種造成傷害的開發或其他活動，並制定全面的物種恢復計畫。

在這方面，該法非常有效：在ESA保護下的1700多個物種中，估計有99%在該法的保護下趨於穩定或有所改善，其中包括291個原本可能滅絕的物種。

然而，全面實施該法一直受到長期資金短缺的挑戰，每年所需的23億美元中，實際到位的資金僅佔3%。此外，「物種」的定義模糊不清，文獻中有數十種不同的定義，這使得確定保育優先事項變得更加複雜。ESA還對亞種進行了指定，對於脊椎動物，還對需要額外保護的不同種群進行指定。

馬裡蘭州大學公園環境政策創新中心執行主任蒂莫西·馬爾（Timothy Male）表示：「物種的真正定義這個問題一直很重要，因為我們的選擇會對資源產生巨大影響。對一個物種的錯誤保護可能會耗盡數百個其他成功保育案例的恢復預算。」

這種模糊性有時會導致錯誤識別的情況。在最近的一項研究中，研究人員認為，著名的斑點石鮒——一種大約8公分長的魚，曾是1978年最高法院一起挑戰ESA權威案件的核心——實際上根本不是一個獨特的物種，而是普通星眼石鮒的一個種群。一些科學家現在擔心，自然界中物種之間經常不精確的區分可能會被用來破壞ESA所依賴的科學專業知識。

該研究的合著者、耶魯大學的進化生物學家託馬斯·尼爾（Thomas Near）表示：「當時生物學家們誠心地描述了斑點石鮒，但它經不起21世紀的審查。如果他們做出了不同的判斷，也許我們就不會在斑點石鮒的保育恢復上花這麼多錢了。」

從川普第一屆政府的表現能預見什麼？

法律學者表示，即使共和黨人掌控了總統職位以及國會參眾兩院，ESA也不太可能被直接推翻——因為這一過程需要國會透過法案。然而，新政府有幾種方式可以改變該法的條文或執行方式，其中許多方式在川普的第一個總統任期就已被採用。

曾參與多起早期ESA法庭訴訟的退休法律學者帕特里克·帕倫託（Patrick Parenteau）表示，預計新政府會修改該法的條文以削弱其效力。例如，2020年，川普總統修改了該法對「關鍵棲息地」的定義，使其僅包括物種目前佔據的棲息地，這使得隨著物種數量增長的自然擴張以及動物因氣候變化而進行的必要遷徙幾乎沒有空間。

川普的第一屆政府還調整了長期以來給予受威脅物種與瀕危物種相同保護的規則，並使物種更容易從瀕危名單中移除。帕倫託還指出，與過去的先例不同，政府要求ESA諮詢必須包括經濟影響評估，儘管該法原文明確規定物種必須「不顧經濟後果」得到保護。「所有這些規則，甚至更多，都可能會再次出現。」內政部長道格·伯古姆（Doug Burgum）上任第一天就簽署了六項命令，暗示了這一點。

新政府也可能會參考《2025計畫》（Project 2025），這份報告被廣泛認為是共和黨的非官方政策藍圖。這份由保守派智庫撰寫的檔案支援終止對物種專家的依賴——這些科學家負責收集和解讀為ESA建議提供依據的資料——理由是他們「明顯的私利、意識形態偏見和土地使用議程」。

南卡羅來納州克萊姆森大學的保育生物學家J. 德魯·拉納姆（J. Drew Lanham）表示：「如果你想看看這種論點有多快站不住腳，不妨想像一下，下次有人需要心臟手術時，我們讓一個牙醫來做。如果我們不能依靠專家，那我們能依靠誰呢？」

川普也有可能試圖解決長期以來的灰熊問題，灰熊的保育問題一直是一個爭議焦點，引發了共和黨人的強烈反對。隨著灰熊數量的回升，蒙大拿州和懷俄明州等灰熊棲息州曾多次請求USFWS將灰熊從瀕危名單中移除，有時還試圖透過法院命令來推動此事。今年1月，USFWS再次拒絕將灰熊除名，而是提出了一個將美國境內的六個灰熊種群作為一個整體進行管理的計畫。

然而，幫助管理黃石國家公園灰熊種群的熊類生物學家衛斯理·拉森（Wesley Larson）表示，隨著新的USFWS主導相關討論，基於政治壓力而非科學依據將灰熊除名的情況可能即將出現。拉森說，一旦ESA的保護措施被取消，灰熊很快就會成為狩獵物件。

他表示：「我確實認為灰熊從《瀕危物種法》中得到了適當的保護，我通常會支援將其除名，並認為這是一個絕對的成功案例。然而，我現在擔心的是，除名之後就會進入無限制的狩獵季。」

到目前為止發生了什麼？

川普總統上任第一天就簽署了一系列行政命令，讓美國退出國際氣候協定，並撤銷了應對氣候變化的財政承諾。政府承諾重新聚焦於天然氣和煤炭等傳統能源，並開始削弱對薩克拉門託–聖華金河三角洲和阿拉斯加州敏感棲息地的保護。

有兩項命令涉及ESA。

第一項命令允許政府以「國家能源緊急狀態」為由加快該法的諮詢程式，溫德斯指出，這並不在通常允許快速處理的情況之列。歷史上，這些情況包括「天災、災難、人員傷亡、國防或安全緊急情況」。該指令還要求瀕危物種委員會（也稱為「上帝小組」）每季度召開一次會議，該委員會可以推翻ESA並批准原本被禁止的活動。這個由高階聯邦官員組成的委員會僅三次行使其推翻法律的權力，其中兩次成功：一次是在1979年，允許在懷俄明州建造一座威脅到瀕危美洲鶴棲息地的水壩；另一次是在1992年，為威脅到北方斑點貓頭鷹的伐木活動開綠燈。

第二項命令試圖加強對加州水資源管理的控制，川普總統曾多次與該州州長加文·紐森（Gavin Newsom）在這個問題上發生衝突。最近，總統將洛杉磯野火撲救用水短缺歸咎於瀕危物種三角洲小銀魚，稱其為「基本上毫無價值的魚」。該行政命令試圖推翻「災難性的加州政策」，包括該州自己的《瀕危物種法》，該法限制了從敏感棲息地抽取的水量。

帕倫託稱這些舉措是「一場由化石燃料驅動的壞主意的海嘯」，將使美國進入「一個環境法律的反烏託邦世界」。溫德斯表示贊同，並補充說：「這種情況的可怕程度再怎麼強調都不為過。」

但馬爾表示，即使不樂觀，他也會努力保持堅定。即便美國落後了，其他國家已經啟動了創新的保育計畫，包括澳大利亞的自然修復市場以及歐盟部分國家的自然恢復法。他說：「在全球面臨巨大的生物多樣性危機之際，我們在這裡的爭論卻圍繞著如此愚蠢和瑣碎的事情。至少世界其他地方正在前進，這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