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紀智慧：為何專家也該保持謙卑？

在知識的追求中，我們是否真的能掌握一切？這個問題在中世紀的彼得·阿伯拉爾（Peter Abelard）與伯納德·克萊爾沃（Bernard of Clairvaux）的對峙中得到了深刻的啟示。阿伯拉爾以其與海洛伊斯（Héloïse）的愛情故事聞名，但我們今天要探討的是他對知識的自信。阿伯拉爾在其著作《是與非》（Sic et Non）中，試圖透過學術方法解決神學中的分歧，並堅信「懷疑引導探究，探究揭示真理」。然而，這種自信是否可能導致驕傲？

伯納德·克萊爾沃對此深感憂慮。他並非反對知識，而是擔心過度的探索會使人迷失在自我榮耀中。他提醒我們，謙卑是討論重要議題的關鍵。伯納德質疑，學者追求的究竟是洞察力還是名聲？聰明是否超越了應有的界限？過度的好奇與推測是否會對心靈造成傷害？這些問題至今仍值得深思。

中世紀的思想家們提出了一個重要的概念：「學識的無知」（learned ignorance）。這並非鼓勵無知，而是承認我們永遠有更多可以學習的東西。正如達爾文所言，無知往往比知識更容易讓人自信，這是非常危險的。我們必須承認，未來的發展可能會改變我們的想法，並使我們對事物的理解更加完整。

伽利略在17世紀觀測到土星環和木星衛星，但哈勃望遠鏡在1990年代看到的遠超過我們的太陽系。如果伽利略宣稱自己已經看到了一切，他將顯得愚蠢。這提醒我們，謙卑是知識追求中的重要美德。

波斯哲學家阿爾·加扎利（Al-Ghazālī）在其著作《指引的開始》中，描述了驕傲、傲慢和自誇是「人類自我美化與自我重要性的慢性疾病」。他建議，學習時應以謙卑的心態面對他人，承認他人所擁有的知識與成就。

託馬斯·阿奎那（Thomas Aquinas）則在《神學大全》中探討了謙卑與驕傲的關係。他認為，謙卑可以抑制我們認為自己能知曉一切的觀念，同時幫助我們理解理性的界限。阿奎那的觀點提醒我們，過度的自信比缺乏自信更危險。

德國思想家尼古拉·庫薩（Nicholas of Cusa）在《學識的無知》中，用多邊形與圓形的比喻來說明我們對知識的理解。即使我們不斷擴大對某個主題的理解，我們也永遠無法完全掌握它。這提醒我們，知識的追求是無止境的。

謙卑並非與生俱來，而是可以透過實踐培養的美德。亞裡士多德說，我們是我們重複行為的結果。透過實踐，我們可以培養謙卑的習慣。我們可以透過感恩他人的意見與經驗，以及反思自己的文化與標籤，來培養謙卑的態度。

阿伯拉爾在生命的最後二十年中，經歷了教學與譴責的交替。儘管他與伯納德的辯論最終變成了對他的譴責，但兩人在阿伯拉爾生命的最後幾個月達成了和解。這表明，即使意見不同，人們也可以透過謙卑達成共識。謙卑是一種值得重新發現的美德，無論是在過去還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