哺乳動物同性行為的演化意義：和平共處的關鍵

在2000年代初，紐約中央公園動物園的一對雄性企鵝Roy和Silo成為了當地最著名的伴侶之一。根據2004年《紐約時報》的報導，這對企鵝不僅會互相依偎、發出聲音交流，甚至還會發生性行為。牠們還共同撫養了一隻名叫Tango的小企鵝，並成為兒童繪本《And Tango Makes Three》（2005年）的主角。

Roy和Silo並非動物界中唯一展現同性行為的例子。事實上，研究人員已在超過1,500種物種中觀察到同性性行為，從蜘蛛、線蟲到爬行動物、鳥類和哺乳動物。例如，雌性倭黑猩猩會在分享蜂巢前互相摩擦生殖器，而雄性小笠原狐蝠則會在取暖時發生同性行為。

然而，一些生物學家曾認為動物的同性關係可能構成「演化悖論」，因為這種行為並不會產生後代。從演化的角度來看，這是否意味著浪費時間和精力？2019年，美國生物學家團隊提出了一個引人注目的解釋：動物之所以會與同性發生性行為，是因為牠們對性伴侶的選擇並不挑剔。這種不挑剔的行為在演化上反而更有效率，因為無需花費時間判斷伴侶的性別。

但最近，西班牙研究團隊在《自然通訊》期刊上發表的研究對此理論提出了質疑。他們發現，在261種哺乳動物（約佔總物種的5%）中，同性性行為不僅極為普遍，而且似乎是刻意且具有適應性的。換言之，這種行為有助於物種的生存。

研究團隊使用系統發育分析（一種基於物種演化關係的統計方法）發現，同性行為在哺乳動物中多次獨立演化，這表明這種行為是一種適應性特徵。研究指出，同性行為有助於動物建立和維持正向關係，並在衝突後和解。例如，雌性倭黑猩猩和獼猴會透過同性行為和解，雄性瓶鼻海豚則以此建立聯盟，而美洲野牛則利用同性行為來鞏固群體中的支配階級。

此外，研究還首次發現，在成年雄性經常因衝突而互相殺害的物種中，雄性同性行為更為普遍。研究團隊強調，這些社會因素並非同性行為演化的唯一原因，但可以從演化角度解釋這種行為為何持續存在。

雖然這些發現並不能直接解釋人類的性取向，但它提醒我們，同性行為在自然界中相當普遍，而人類的文化偏見可能阻礙了我們對這一現象的觀察和理解。正如《性別選擇：我們能從動物身上學到什麼》（2002年）的作者Marlene Zuk所言：「性表達的意義遠不止於繁衍後代。」

回顧歷史，人們對動物同性行為的態度也曾充滿偏見。1911年，探險家George Murray Levick將企鵝的同性行為描述為「墮落」；1987年，蝴蝶學家W John Tennent在觀察到雄性藍蝶的同性行為後，將其論文標題定為「鱗翅目道德標準的明顯下降」。直到1980年，美國政府檔案仍刪除了科學家關於殺人鯨同性行為的報告。這些例子都顯示，人類對「自然」的定義往往充滿主觀偏見，而動物界則展現了性行為的多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