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阿嬤的智慧」：學術界多元化的新視角

「別犯傻。」這是我父親在我青少年時期出門前，總會嚴肅叮囑的一句話。然而，經過多年對智慧哲學與科學的研究，我認為這句話需要重新詮釋。事實上，我們每個人在某些時刻、某些方面，都難免會犯傻，這是無法避免的。我曾一度認為，這句話應該改為「聰明地犯傻！」或「選擇性地犯傻！」但現在我意識到，更重要的是內化一個負面的箴言。我父親的意思並非「聰明地犯傻」，而是「別愚蠢地犯傻」。這樣一來，你就能讓那些無可避免的小錯誤隨風而去，並將精力集中在避免麻煩與培養智慧的方法上。

那麼，什麼是培養智慧的最佳方式？許多研究者試圖找出一個理想的智慧概念，以反映良好運作的智力模式。然而，我認為並不存在單一的理想概念。心智運作良好的方式有許多種，而人們對智慧的理解，主要反映了他們所重視的特定思維模式。這些價值觀並非憑空而來，它們受到社會力量的塑造，而圍繞這些價值觀的智慧與愚蠢概念，最終也塑造了我們的社會。

在2021年的文章《在蘇格拉底與阿嬤之間：作為一位南方黑人哲學家》中，Arnold Farr反思了愚蠢概念如何成為學術界的門檻機制，阻礙了許多人進入學術殿堂。他提到，成為學者意味著進入一個由狹隘智慧概念主導的社會世界。種族主義者錯誤地認為黑人、南方人，尤其是南方黑人，往往較為愚蠢。然而，Farr解釋瞭如何透過重新連結「阿嬤的形上學」——他在南卡羅來納州成長過程中培養的獨特智慧概念——克服自我懷疑，並在學術界找到自己的位置。當他以偏見者的標準衡量自己時，曾誤導自己懷疑自己的智慧；但當他以阿嬤的標準衡量自己時，他重新找回了自信。

這裡的關鍵洞察並非學術界充滿偏見，而長輩親戚則公正無私。每個阿嬤都有自己的執念。Farr的洞察在於，人們對智慧有不同的理解：在評估一個人是否聰明時，他們對哪些解決問題的能力相關有不同的看法。不幸的是，成為學者通常意味著進入一個由狹隘智慧概念主導的社會世界，這些概念在歷史上與種族主義、反南方偏見和性別歧視糾纏不清。

在過去一個世紀中，這些智慧（和愚蠢）的概念進一步縮窄，因為它們與智商測試密切相關。智商測試是一種重新概念化與測量智力的科學技術，雖然它與優生學偶有交集，但從一開始就備受爭議。然而，智商測試在跨文化背景下，確實有效衡量了一系列分析能力，並且能夠可靠地預測人們在後工業社會中過上體面生活的機會。

儘管如此，智商測試並非唯一值得關注的智慧概念。最近的研究表明，分析能力與創造力、洞察力和判斷力僅有微弱的相關性，而與謹慎、社交智慧和自我調節能力則無關。Farr解釋了在他童年社羣中，智慧的形式植根於他祖母對危險力量的知識，以及對上帝幫助他們克服困難的堅定信仰。他提到阿嬤的兩種能力：在危險中茁壯成長的理解力，以及一種道德/精神上的清晰度。這些能力無法透過智商測試評估，但「阿嬤的形上學」對全球許多人來說並不陌生。

例如，在肯亞Usenge地區的研究顯示，當地人往往認為在學校成績優異的孩子，比那些在學校表現較差但擅長辨別草藥型別的孩子更「愚蠢」。後者是一種被重視的智力技能，儘管它與智商無關，甚至可能呈負相關。畢竟，Usenge地區超過94%的兒童受到寄生蟲疾病的困擾，他們使用草藥治療。這並非意味著Usenge的人智商比加州人低，而是因為在危險的世界中，人們更重視跳過學校去練習生存技能，並根據他們的價值觀塑造智慧概念。

那麼，在學術界這樣一個相對不那麼危險的世界中，我們應該重視什麼？學術界應該培養什麼樣的智慧概念？

過往，許多呼籲「多元化」的動機，往往僅基於對人口統計代表性的渴望，或假設主流學者已經重視所有正確事物的多樣性學術或教學益處。然而，智慧的多樣性形式為呼籲更多（且更多元）的聲音加入學術界提供了更好的理由。多元化的學者不僅以不同的方式唱同一首歌，他們成長過程中學習的是不同的歌本。哲學應該培養「阿嬤的智慧」與「蘇格拉底的智慧」，這兩者都無法被智商測試完全捕捉。

讓哲學家群體變得更少白人、更少男性，這是一個好主意，因為它將使哲學本身變得更少狹隘，擴充套件我們關心的問題範圍，並認真對待多元觀點，這些觀點構成了對這些問題的成功答案。此外，修復性正義的考量也支援促進多樣性。但呼籲修復性正義首先需要解釋，為什麼增加進入學術界的機會對結構性弱勢群體有益。事實上，任何過得好的生活，都涉及發展適合自己生活獨特輪廓的智慧方式。

正如亞裡士多德可能會說的那樣，人類最好的生活不僅在於避免愚蠢，還在於幫助多元智慧在對話中蓬勃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