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安德塔人的「花葬」之謎：蜜蜂可能是幕後推手？

1950至1960年代，考古學家在伊拉克的沙尼達洞穴（Shanidar Cave）中發現了九具尼安德塔人骨骸，隨後又在另一次挖掘中找到另一具遺骸。這些遺骸的數量與排列方式，似乎暗示這裡曾是尼安德塔人的墓地。其中一具遺骸周圍還發現了大量花粉，這讓許多人猜測，這是否是一種隆重的葬禮儀式，顯示此人地位崇高，甚至可能是位巫師。若此假設成立，將意味著尼安德塔人與中舊石器時代的智人一樣，具有同理心與複雜的社會行為。

然而，這一說法也引發了不少質疑。有學者認為，這些花粉可能是動物將花朵拖入洞穴時留下的。為瞭解開這個謎團，研究人員轉向了孢粉學（Palynology），這門科學專門研究植物花粉、孢子以及微觀浮游生物的現存與化石形態。根據最新對沙尼達洞穴證據的審查，研究人員發現，墓穴周圍的花粉團塊混合了多種植物，而這些植物不太可能同時開花。此外，花粉的混合程度也顯示，它們並非來自整朵花，而是透過其他途徑抵達此處。

雖然動物曾被認為是可能的媒介，但這通常是指牠們搬運整朵花的情況。那麼，誰才是這些混合花粉的製造者呢？研究人員在沙尼達洞穴的挖掘區域牆面上，發現了一隻獨居蜂正在挖掘巢穴。這隻蜜蜂的照片於2022年9月4日拍攝，為研究提供了重要線索。研究作者解釋：「最有可能的情況是，這些花粉是由築巢的獨居蜂累積而成。當蜜蜂同時採集不同種類的花粉時，其攜帶的花粉團塊中可能包含多種植物。」

沙尼達洞穴中較少被踩踏的區域，尤其是靠近洞穴後方的牆壁附近，確實存在許多蜜蜂巢穴。這些巢穴深度不一，有些還以粉砂質黏土加固。在後續的洞穴挖掘中，研究人員也發現了古代的蜜蜂巢穴。花粉的腐蝕與扁平狀態顯示，它們年代久遠，很可能與尼安德塔人被埋葬的時間相近，而非由考古學家的靴子帶入。

不過，若最早提出「花葬」假設的考古學家阿萊特·勒魯瓦-古爾漢（Arlette Leroi-Gourhan）的觀察正確，即花粉團塊中包含未成熟的花粉粒，那麼這些花粉可能是透過其他機制沉積的，例如人類或其他動物將植物放置在遺骸上方，甚至是天氣因素所致。

有趣的是，蜜蜂竟與「花葬」假設扯上關係，因為牠們本身也曾被觀察到接受螞蟻的奇特「花葬」。實際上，這些由死蜜蜂與植物材料堆積而成的小丘，更像是螞蟻儲存食物或廢物的方式，而非一種莊重的送別儀式。

毫無疑問，關於沙尼達洞穴中發生的事件仍存在許多疑問。但根據這項最新研究，「花葬」假設並未得到證實。研究作者總結道：「目前我們只能得出結論，『花葬』假設似乎不太可能成立，築巢的蜜蜂很可能是某些花粉團塊（尤其是混合花粉）的來源。此外，若涉及未成熟的花粉，它們可能來自被放置在遺骸上方或下方的植物。」

作者們進一步指出，過度關注花粉可能讓我們忽略了沙尼達洞穴的真正意義。他們表示：「關於『花葬』的爭論在某種程度上掩蓋了其最重要的面向：這些遺骸是緊密排列的群體之一，這在尼安德塔人的領域中幾乎是獨一無二的。這種行為對尼安德塔人空間與地點感知的潛在影響，或許才是沙尼達洞穴尼安德塔人最引人入勝的面向，而非是否有人被埋葬時伴隨著花朵。」

這項研究已發表於《考古科學期刊》（Journal of Archaeological Science）。本文的早期版本曾於2023年8月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