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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時代下的隱私危機:多布斯判決後的個人資料風險

當你去逛街或是看醫生時,你的智慧型手機會追蹤你的行程。它也會追蹤我們在臉書和Instagram上喜歡和分享的內容;我們在Spotify上聆聽的音樂或是在YouTube上觀看的影片;以及我們的信用卡交易紀錄。

杜克大學教授喬琳・德林格(Jolynn Dellinger)表示:「所有這些都會留下資料痕跡。」她在法學院以及杜克大學科學與社會學系教授隱私法、倫理學和科技相關課程。

在德林格的課程「多布斯判決後世界的隱私:性、避孕、墮胎與監控」中,學生們會探討生育年齡的人每天在網路上留下的各種痕跡,以及這些痕跡可能如何被用來對付他們。

一天當中,我們使用的幾乎每個網站、應用程式和裝置都在收集我們的資料:我們去了哪裡、和誰交談、在網路上搜尋什麼、買了什麼。

對於尋求墮胎的人及其伴侶來說,不難想像這些數位足跡突然之間可能會變得多麼危險。

在Instagram上搜尋「墮胎藥」、生理期追蹤應用程式中的症狀紀錄、地理位置資料,甚至是給朋友或家人的臉書訊息 —— 所有這些都可能被移交給執法單位。德林格在與布魯金斯學會的斯蒂芬妮・佩爾(Stephanie Pell)共同撰寫的一篇文章中解釋道,而且由於第四修正案對不合理搜查和扣押的保護有限,這些資料很容易被利用。

德林格和佩爾在2024年的一篇論文「證據之軀:多布斯判決後世界中墮胎的刑事化與對女性的監控」中寫道:「在某些方面,歷史正在重演。」

確實,自從多布斯判決以來,將近二十多個州已經禁止或限制墮胎。

德林格在最近接受《杜克今日》採訪時表示:「的確,我們以前也經歷過類似的情況。但我們並不是單純回到羅訴韋德案之前的時代。」她解釋說,這是因為我們如今的日常生活留下了太多的數位足跡。

但並不只是尋求墮胎的人需要擔心。研究顯示,我們在智慧型手機或社群媒體上留下的資料痕跡,可以被用來推斷我們的政治和宗教信仰、健康狀況以及性取向等各種資訊。

劍橋大學主導的一項研究中,研究人員能夠利用臉書的按讚紀錄,比配偶更準確地預測人們的性格。

我們裝置收集的資料也可能被傳送給資料仲介商,他們可能在我們不知情的情況下將資料賣給保險公司、廣告商和其他第三方。

杜克大學桑福德公共政策學院的賈斯汀・謝爾曼(Justin Sherman)主導的一項研究中,研究人員發現超過500個資料仲介商網站在出售美國軍人的資訊,包括他們的婚姻狀況、家庭住址、淨資產和信用評級,甚至是他們對賭博的興趣以及子女的數量和年齡。

研究人員幾乎無需審查就能買到數萬名軍人的資訊,而且每人的價格往往低至12美分,這引發了人們的擔憂,擔心外國敵對勢力可能輕易獲得這些資料,並用來勒索或針對軍人。

杜克大學學生喬安妮・金(Joanne Kim)的另一項研究發現,美國人的敏感心理健康狀況 —— 從抑鬱和焦慮到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強迫症和人格障礙 —— 也在市場上被買賣。

德林格表示,在她的課堂上,學生們常常驚訝地發現,美國沒有一部聯邦綜合隱私法來規範我們的個人資料如何被收集、分享、使用和儲存。

我們確實有一些法律涵蓋特定型別的資料,比如保護健康資料的《健康保險流通與責任法案》(HIPAA),或是保護學生資料的《家庭教育權利與隱私法案》(FERPA)。但德林格說,與歐盟等地方不同,「我們國家沒有一部全面的隱私法」。

德林格說:「很多人也認為『哦,如果是健康資訊,就會受到保護』。這完全可以理解,但這是大錯特錯的。」

比如說,你用WebMD搜尋症狀,或是到YouTube或ChatGPT尋求健康建議。又或者你在健身時用Fitbit或蘋果手錶監測心率,或是用應用程式追蹤生理期。這些都不在HIPAA的保護範圍內。

考慮到這些現實情況,似乎沒有任何數位資料能做到完全隱私。

杜克大學臨時首席資訊安全官尼克・特里普(Nick Tripp)表示:「我確實同意,人們很難完全維護自己的隱私。」

他補充說:「總有選擇退出的選項」,也就是完全放棄使用社群媒體、穿戴式裝置和智慧型小工具等。

特里普說:「但我不認為大多數人會願意這麼做。」

然而,特里普表示,人們可以採取一些措施來提高線上活動的隱私性。

例如,《數位防禦個人安全指南》提供了一份清單,列出了在瀏覽網頁、使用社群媒體、安裝應用程式等情況下減少追蹤和資料收集的建議。

特里普說:「但在某種程度上,如果你參與其中,就等於有效地同意放棄一些隱私。」

特里普和德林格都認為,大多數人不太可能花時間去調整他們使用的每項服務的預設設定。

德林格說:「美國目前的隱私保護方式,是把保護自己的責任加諸在消費者身上。這是一個需要政治解決方案的政治問題。」

這種觀點得到了兩黨的支援。

杜克大學婦產科副教授貝弗利・格雷(Beverly Gray)博士表示,在羅訴韋德案之後的時代,這種資訊環境對女性的生殖健康產生了寒蟬效應。

格雷博士和喬納斯・斯瓦茨(Jonas Swartz)博士與杜克大學口述歷史學家衛斯理・霍根(Wesley Hogan)合作開展的一項口述歷史專案也反映了這些影響。霍根是歷史學和約翰・霍普・富蘭克林人文學研究所的研究教授。

他們的「巴斯連結」團隊對17個州和哥倫比亞特區的醫護人員進行了65次採訪,勾勒出一幅動盪不安的生殖健康護理圖景。

一些醫生描述了常見妊娠併發症的救命護理被延遲的情況,或是擔心在禁止墮胎的州執業會面臨法律後果,從而對自己的職業前景感到懷疑。

還有人擔心,缺乏墮胎培訓可能會導致新醫生在處理流產或治療異位妊娠等緊急情況時準備不足。

還有人擔心,隨著各專業的新醫生開始避免到禁止墮胎的州接受培訓,人才流失可能會加劇農村和服務不足地區的醫護人員短缺問題。

德林格說:「我認為,當人們真正意識到多布斯判決後各州將墮胎定罪的法律所產生的影響程度時,他們會非常擔心自己未來的選擇。比如他們能從事什麼工作,以及在生育年齡能在哪裡安全地生活並獲得醫療服務。」

她說:「這是隱私問題的完美風暴。21世紀的監控讓這個問題完全升級了。」